01

从我们有记忆开始，妈妈就已经是“妈妈”了。

妈妈似乎生来就是妈妈，没有人知道在成为妈妈之前，她的人生是什么模样，甚至无法想象，在这之前，妈妈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而且，成为妈妈，意味着她连名字都不再必需。比如我吧，从前，我是我，我妈是妞妞妈妈。有了喵大宝以后，我的标签是喵宝妈妈，我妈呢，又成了喵宝姥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妈妈提供的完美定制服务，无休止地向她提出各种要求，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或许是充满幻想的追梦少女，更曾是姥爷娇宠的掌上明珠，只因她成为我们的妈妈，她的光芒便只好为我们一人绽放。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02

厨房是妈妈的舞台，她总是用食物给孩子留下最好的味道。妈妈做的菜里，有我们最早的味觉记忆，这种味觉记忆通过一个又一个妈妈，在一个家族内世代相传。

上小学的时候，我家装了空调，在我爸妈的卧室里。从那年夏天开始，每个傍晚，我们仨就挤卧室床边的两张方凳上吃晚餐。那时候，我妈常做一道自创菜，茴香卤豆腐皮。

豆腐皮，南方叫做千张、百叶，洗净切成指头粗细，用油炸干，放在小砂锅里，加小茴香、白糖、鸡精和盐慢慢的熬。等到焦干的豆腐皮再次吸饱汤汁，我妈就捞出摆盘，上桌前撒上一把焙过的白芝麻。

夏日昼长，等这道菜做好，天也就刚刚擦黑。卧室暖色的灯光下，油星在颤悠悠的豆腐皮上发着光，一粒粒芝麻点缀其中，真是美好的画面。夹一筷子尝尝，豆腐皮原本绵软的口感，经过水火关系的调控，变得爽脆而筋道，而妈妈高超的调味，在甜与咸之间，凸显出香料茴香特有的香气。这道菜给我的童年打下了深刻的味觉烙印。

如今，只要路过豆腐摊，我就忍不住买些豆腐皮，回家复制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有一种魔力，能让成年后的我，穿越时空，与童年的那个自己，再度相逢。有了这道菜，我就能一次次地回到那间老房子，重温跟爸妈围挤在床边吃饭的亲密，在脑海里再看一次电视里永远也演不完的情景喜剧，再过一遍那个吹着空调的凉爽夏天和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道菜喵大宝也爱吃。不知道多年以后，已经成年的她，会不会寻着这个熟悉的味道，在某一瞬间与幼时的温馨时光再度拥抱？

03

妈妈不是大厨，大厨却做不出妈妈的味道。因为相对于技巧，倾注的心意才最值得回味。

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时候，我吃多了汤圆，积食了。医院之于中国家庭，是得了急症才要去的地方，小儿积食这类没有性命之虞的小毛病，非土方法不能根治。酸汤面叶儿，吃他个十天半月，这句歌谣一样的土话，是我们那里治疗积食最管用的法子。

所谓面叶儿，就是擀的极薄极薄的大面片。葱花炝锅以后加水烧开，面片煮熟之际放入极嫩的菠菜，关火倒醋，令人胃口大开的酸汤面叶儿就做好了。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妈每天都给我做一碗。说来奇怪，彼时小小的我嘴里寡淡无味，终日不思饮食，只有这碗最普通的酸汤面叶儿能打开我的食欲。大概真的吃了十天半月，积食自己好了。

如今，偶然有点头疼脑热，最思念的就是那一碗热滚滚的酸汤面叶儿。

04

小时候，妈妈无所不能，随着年纪渐长，两个同样成熟的心灵相对，会越来越难以辨明是非和对错。一个人再也无法做出什么指教，另一个也再听不进什么指教。但是，相比较起来，我们的理想常常是大而空洞的，母亲的叮嘱却总是细微但实际。

母亲的传授，几乎是终生的，尤其在吃的方面。对节气的感知，对四季更替、岁月流转的应对，那是不论多么平凡微小的生活中，都不可缺少的仪式感。于我自己，这意味着春天那些不能错过的野菜，夏天冲鼻子的荆芥，秋天最甜而爽口的青萝卜，寒风起时的一束当归，还有，大叶子苋菜下市以前，一定要多多地买回来晒成干菜，否则冬天煮面时，韧劲十足的菜干从哪里来呢？

所以，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妈妈传授的生活，每个人的味蕾都是妈妈培育的味蕾。妈妈的菜从来不是一个菜系，然而却能通过口耳相传、心领神会的方式，一代代地传递下去。这是一个家族的密码，有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普通，但是却能在最黯淡的生活里，照亮人生。

如今的我们，越走离妈妈越远，但是，不论走过多少路，吃遍多少珍馐，妈妈的菜永远是只属于自己的最奢侈的平淡。

母亲节到了，还记得你最喜欢吃妈妈做的哪道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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