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2日星期一 15点13分
我出生在临江六道沟大杨树七队一个临近山坡的房子,到处都是那种不可移动的大石头,扎眼地分布在荒芜的山野之间。
这自然是我长大后,去姥姥家路经此处看到的风景。当年我在此处居住时,还在襁褓之中。
据母亲回忆,在我生日后吧,不知什么原因,我日夜啼哭,不管怎么看都无济于事。父母着了慌,决定迁离此地。
在我之前,父母有过一个孩子,叫全军,大概是这样写法,估计是父亲起的名字。父亲很喜欢这个孩子,可惜,这个孩子一生日多点,不知患了什么病,看了许多大夫,也没有治好,就夭折在那方贫瘠的土地上。
父亲沉痛不已,沮丧了很久,才振作起来。
我长大后,他偶尔念及这个叫全军的孩子,常常是泪流满面。而今,母亲走了,父亲也失去了记忆,我不曾见面的哥哥葬在何处,也是个永远的谜了。
土地供奉人们衣食住行,人最后回归土地,也是正道,也许无需考虑时间的长短了。
父母对那里是有感情的,母亲出生在大杨树,而父亲从山东赶来,一脚扎到那里,那里于父亲而言,也是有养育之恩的。
但为了我,他们选择了离开。自此,他们又一脚扎到了虎洞沟畜牧场,远离虎洞沟的一个小小的村落。
我们在畜牧场先后换过两栋草房,不顾是西东之分。妹妹、小弟,就先后出生在西、东两栋房子里。
莽莽的山野,在房前午后,一年四季变换着色泽,也看着我们慢慢地长大。
父亲踌躇满志,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农民,到处奔波,似乎要干出一桩大的事业才会了却心愿。这种念想,一直主宰着他,直到他彻底失去奔波能力为止。
在父亲未患脑梗之前,包括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是不理解父亲的,认为他一直在折腾,不是一个安稳过日子的人。
现在突然想明白了,我的爷爷奶奶走得那么早,他饥一顿饱一顿,侥幸活下来,自然想干出一番所谓的事业,给地下的父母交差。
大概是这样,哪一个人不渴求获得他人的尊重呢?获取的方式不同而已。
父亲不断折腾的时候,我们也慢慢长大了,在那方肥沃的土地上。
长大后,走了很多乡村,也见过许多美丽的乡村景致,但心目中最美的还是将我们养育大的那方土地。
母亲在那里撒播下的汗水,而今都化为泥土了,一并沉默着,永久地沉默者,在我们已经栽上树木的老宅基地上。
父亲的人生大业始终在不停地变换,东南西北,他几乎走遍了附近的沟沟岔岔,早出晚回的,用尽了心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父亲常常也就醉着,我们老王家人的酒量很小,喝点就醉得一塌糊涂。
我还记得我们到北岗办事时,父亲喝醉了,非要到途经的水库里洗澡。我劝他不听,只能看着他在水库的水面上玩得开心。
后来,我离开家门,到新房子读书,除了假日,和父母共处的时间也就少了。待到假期,因为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畜牧场似乎又容不下我的心,所以和父母沟通的也就日益减少。
或许是怀了远离的梦想,我一直比较努力地学习,虽然不情愿读师范,但家中困难,是不允许我读高中的,也就走进了师范。
父亲的梦依然在继续,母亲的活依然在干,我们却都走远了。
我毕业前夕,父母就在虎洞沟买了房子,在村的中心地带。为此,父亲一直很得意。
说句实话,我一直不喜欢那里,不是嫌弃房子,而是莫名地从心底排斥它。估计是畜牧场的那栋房子,在我的心目中位置太重要了吧。
我落脚到金华,小弟也跟着我到了金华,后来到外地读书,日后扎根到长白,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当我还在漂泊时,小妹就在山东安了家,现如今,小日子过得很扎实。
当我们都远离了家乡后,父亲渐渐地看懂了自己,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虽然依旧不服气,但毕竟弯下腰,甘愿和母亲一起劳作了。
小弟承包了沙场之后,父母也就跟着到了金华,离我们近了。
父亲倒是常常惦记着他们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虎洞沟,偶尔回去过几次,但我向来没有听母亲念叨老家的事情。
在她病重的时候,我还担心母亲会记挂老家,曾经询问她是否需要回去看看,她摇摇头,毫无挂念的意思。
我知道,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在母亲的眼里,老家慢慢地就远了,淡了,渐渐地也就成了一种模糊的记忆。
而今,已是皑皑的冰雪,母亲的家也是银装素裹的,父亲安居在小弟温暖的楼房里,我们依然在奔波着,虽然是几乎固定的线路。
许多都渐渐地消逝了,但人生的流浪似乎不曾终止,朦胧的梦还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