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散文《我妈那代人》4
我父母的价值观可以用刚正不阿来形容,正直、善良、勤劳、勇敢。无论是他们奋斗的那个年代,还是现如今21世纪,这些品质我个人认为是可以好好活,并活得笃定而夯实的根基。
在90年代中期,一大批南下打工潮涌起时,我爸毅然选择南方开启务工之旅。只要你足够努力,每个人都会有幸运之神青睐,我爸的伯乐是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人也长得俊俏,在90年代的珠三角也算是比较出众的一类,他最早入行的是现如今依然十分出名的某食品品牌,记得他第一次坐南航的飞机,航空公司送给每位乘客一架飞机模型,也是那时候起我认识了南航的标识,飞机模型摆在我家的梳妆台上好多年,每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我都会轻轻擦拭,机翼机身抚摸多次,让人有种神往。
我爸先在广州分公司站稳脚,这一站就是5年多,他先后干过仓库管理员、华中、华南、华西区销售、销售主管等,论能力和技巧也算是行业内出类拔萃, 性格随和、有想法有思维,也深得领导的赏识,那些年我妈在乡下带着我和我弟,还要种十几亩水稻田,这虽然在当年农村司空见惯,可他俩是不甘于平庸的人。
我记得有一年整理顶楼的书籍,从一个抽屉里找出来上百封纸质信件,那时我爸妈就是靠这种传统的信鸽传书方式,维持着一千多公里的沟通和情感,每一封写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比如田里的灌溉是什么时候,农药打了几次,家里的猪下崽了,还有我和我弟的学习有进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字迹工整、洋洋洒洒两三页。这个优良的习惯和行为是我现在也依然十分赞赏和钦佩的。
那些年油灯下写信也是辛苦劳作一天之后的心灵抚慰,我妈思考问题周全又体面,一个妇女在农村带着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还要照顾爷奶,农田菜地哪一样不需要花时间和精力,所以我特佩服他们那代人的体力和精力,土灶灰瓦和土砖漏风的房子,正是那个年代真实生活的写照。
犹记得妈的床两边有抽屉,有一年鼠患严重,死了一只在里面,长满了虱虫,晚上睡觉咬的我们几个浑身红疹,那一夜她用煤油灯罩的热温烫死爬行的虱子,我们蜷缩在床的另一角直到煤油灯灭才睡觉。
再后来我爸经济好转一些,我妈不怎忙农活,远处的菜地又远又没有水源,就在自家院子前开荒种菜,挖土翻地,瓜菜成畦,用一双巧手开辟小家的新天地。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觉得日子总要尝试去改变,总要往高处走,于是安置好我和我弟后,她也南下,也是那一年我开启了数达10多年的寄宿生涯,这也是人生自理能力开始的第一步。
我妈在我爸公司做后勤工作,他俩虽然没读过大学,那个年代通过阅读和吸取长辈的言传身教,积累了丰富的世事洞明和人情练达,在南方也能找到一席之地。
就这样三五年的时间,他们攒够了建一座水泥房子的钱,我妈先回乡盖房,那个年代建房子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从挖地基--下石脚--搬灰砖--筑房梁,事无巨细且还得事必躬亲。我那时候已经可以给她打下手,整个暑假都在给工人师傅们做饭,我妈心软也对活有要求,师傅们干累了她觉得不好意思,干少了她又怕耽误工期,于是很多活儿跟着师傅们一起干,让诸多乡亲分不清谁是屋主谁是工人。
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想要装修的有格调,就近采购不到洋气的材料,她总是踩着自行车到几十公里外的相邻市镇买建材,从地砖、吊顶天花、到屋顶琉璃瓦再到偌大浴缸,我也是较早时学习了她的审美,那座小小的二层小楼,就这样在她的操持下,错落有致,矗立如塔在了我村东头的路边。
我记得有个近百岁的阿嬷踏进我家门,嘴里嚷着话儿,拉着我妈的手说:“你的屋子建的好,就差门口立俩石狮子。”阿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湖北的二三线城市中心拾荒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家,她的评价我觉得中肯又略带赞扬。房子至今已经20多年了,沿途经过依然是一处美丽的风景,后来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发展,家家户户起得起小洋楼,各种造型和样式层出不穷,也有一些设计概念出现在乡野间,欧式风、田园风、古堡风、四合院风,也应证了那句风吹过的地方都有好风景。
我父母这代人,虽然在国家建设上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他们在自我觉醒和建设小康生活上算是先行者。他们讲不出什么深刻的话,就用庄稼人最朴实的行动铸就下一代前行的路。不去耕耘,不去播种,再肥的沃土也长不出庄稼,不去奋斗,不去创造,再美的年华也结不出硕果。
写到此刻,正如马克吐温所言:就是在我们母亲的膝上,我们获得了我们的最高尚、最真诚和最远大的理想,但是里面很少有任何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