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初夏,孔月来到成都,第一件事当然是租房子,有一个小区是她比较满意的,虽然老旧,但是出新过,环境尚可。小区石桌石凳那经常坐着几位年长的本地人,或聊天或下棋,让人很有安全的感觉。楼下有门禁,外人并不能随意进到楼道里。
孔月在小区里观察着,这里的房子高六层,一楼带院子,所以楼上的人家只是北面窗户装着防盗窗,南面基本上都没装。她仰头看着南面的阳台,隔壁单元的两户阳台是靠在一起的,在阳台的外墙上,延出一块石板,现在的房子基本不会有这种设计了。
孔月盯着这块石板,当初应该是为了摆放绿植或是方便晾晒鞋子设计的。但是,如果从一户的阳台打开窗户爬出来,沿着这个小石板就可以爬到隔壁的阳台上。这是这里的房子唯一可能有安全隐患的地方。她对自己说,就是这里吧。
她去周围的房屋中介转了一圈,看了几家,其中一家带孔月看的一套房子,孔月很满意,在三楼,房间干净,所在的楼栋、单元也是她满意的,视野开阔,采光良好,她很快签合同定了下来。
住进来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孔月在阳台晾衣服,阳台外面有晾衣杆伸出去,她探出身子整理衣架,听见隔壁阳台有动静,她转过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在摆弄那块石板上的盆栽。孔月看着她,他也抬头看见孔月了。孔月看着他瞧自己的目光,她清楚自己长得并不安全,她缩进身子,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晾的颜色艳丽的蕾丝内衣,兀自出了一回神。
没错,阳台是这个房子唯一可能有安全隐患的地方,孔月不得不小心,从那一天起,她就悄悄的,拿了一把水果刀,放在枕头下面。这把品牌的水果刀十分锋利,它会保护我的,她想。
孔月独来独往,偶尔会在小区遇见隔壁单元的年轻男人,她袅袅娜娜地走过他身旁,脚步轻快,不给他搭讪的机会。
终于有一个晚上,孔月听到了阳台的动静,没错,那危险来临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月光从阳台的窗户洒进来,照在连着卧室和阳台的玻璃门上。这之中,有一团黑影,挡住了一块月光。孔月躺着,血液涌向大脑,心脏扑通扑通,甚至能感受到由于心脏剧烈地跳动,床在轻微地颤动着。
她一动不动,把手伸到枕头下,摸住了水果刀的刀柄,这个孔月摸过多少回的刀柄,此刻竟带着温度。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孔月压制着自己,静静地等待着。那黑影矫健熟练,已轻轻地跳到阳台上,发出沉闷地咚地一声。
啊,他马上要拉开玻璃门了!那一瞬间孔月想大叫,想跳起来跑出房间,想打开门去求救,想带上手机打110报警,但是孔月告诉自己别动,她急促地呼吸,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她甚至开始担心他是否会发现自己醒着。
玻璃门被打开了,孔月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她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已然发麻。她佯闭着眼睛,从眼缝中看着那个人向自己逼近,她知道自己犹如那捕食的猎豹,纹丝不动地等待着那个最佳时机。
温热的血流到孔月的手上,滚烫地怕人。夜色里她也能看到那流出的血滴到床上,地板上。那人毫无防备,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结果,他双手捂着胸口,摇摇晃晃,这意外让他大脑空白,茫然失措。孔月跳起来,狠命地推倒他,抓起手机,跑向次卧,反锁房门。
警察来的时候,他正在阳台上,他想沿原路返回,但是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虽然爬出去了,却站不到那块石板上了。孔月这才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已被抽光,她倚在墙边,大口喘着气。他的血凝在孔月手上,结着一层腻腻的壳。
孔月疲惫至极,缓缓蹲坐,她抬起右手,送到自己眼前,这只手不住颤抖着。灯光下,孔月终于看清这只恐怖的手,黑紫色的血痂凝在上面,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孔月像个孩子一样,满意地笑了。表妹,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了。
夜色仍深,孔月想着半年前,表妹从成都回到家,泪水涟涟,姑妈姑父唉声叹气,她知道了这里的一切,也理解他们为了表妹的以后而选择忍气吞声。可是她不能。她各种渠道找消息,跟踪观察,当她看到那老旧房子的阳台时,这主意就浮现出了。
孔月慢慢平静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看警察们忙碌着。遇入室抢劫自己正当防卫,她并不担心。窗外虫儿呢喃,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