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走了两年零两个月,这两年来,我开始做梦了,是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了,就在刚刚写下文字的一刹那,我终于知道,自从爸爸离开以后,我开始做梦了。每次夜里醒来,眼角都有泪水,我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可是经常因为想念你流泪,那种想念就像一根刺,一点点扎透你的皮肤、你的脂肪,进入你的骨髓,我终于体会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想起很多我们在一起的过往,就从小时候开始说起吧!你和爷爷都是木匠,从小就在你和你的徒弟们身边围着转,每次你们做活,我都在旁边打下手,给你递螺丝钉、递工具,看你用刨子刨木花,很薄、很好看,那种木头的味道直到现在我都还闻得到,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至今每次换新家都会喜欢买木质家具的原因。你的耳朵上边总是会夹一根烟,我经常用眼睛瞄着它,怕烫到你耳朵!
上了小学,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校门口,我喜欢远远看着你,宽宽的肩膀,穿衣服总是很好看,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一座山,稳稳地出现在那里,和妈妈来接放学是不一样的感觉,那个身影已经印刻在我的生命里。
你从来没有打过我,只有一次给了我一个耳光,我特别清楚地记得,那次是在姥姥家,我应该是上了小学高年级,我明明会做那道题,却故意为难你,笑话做错题的你,你转手给了我一耳光,因为我的故意刁难。直到今天我还记得这个事情,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挨过的打,不过我也没有怪你,我觉得我确实是过分了!每当儿子现在笑话我不会做他的题时,我就又会想你多一分!
上了大学,你总是充分地满足我的所有需求,因为要出国实习,你听说消息的第一时间里,就出现在我们的教室门口给我送来费用,同学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珍惜和感恩,一味地挥霍着你对我的爱。
后来,你好像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们的生日离得很近,我给你的传呼机留言:爸爸,我想你了,我想给你过生日……之后,你就神奇地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我带你去吃了德国啤酒自助餐,第一次用我的工资给你过生日,我说:爸,我想你的时候却找不到你!当时你哭了,我也哭了!
再后来,我结婚,你挽着我的手臂带我走进教堂,你把我的手递给他的时候,你说:我把她交给你了,我眼泪不停地流……再后来,我生了孩子,你来看望,是个男孩,我看到了你不一样的笑容和深情。
书里说:我们终其一生,是要与自己和解,与过去和解,我知道我在等一个机缘,我也等到了,只是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在你病床前的那些个日子,却是我内心里特别踏实和幸福的时光。两年里,三次手术,你最终还是离开了我,校门口不会再出现你的身影了。我依然记得在你半昏迷的时候,生命出现危险,我跪在你的床边说:爸爸,对不起!你摇着头……
我抱着你的头回故乡,一路上你的喘息都在我耳边,我离你那么近,却又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做女儿的感觉?当我抱着你的头,生怕每一次颠簸给你带来伤害,这也是你养我长大的心情吧?
你走了,留给我的是刨花的味道,是呼吸的味道,是一个木匠的女儿的身份。当你走了,我才真正走进你的生命里。我告诉妈妈你们结婚时候你亲手做的那个衣柜给我留着,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我打理了你所有的衣物,你的家,却没有想过,我没有打理好我的心。
一年后,我尊重你的遗愿,背着你去了泰山,将你的骨灰撒在那里,给你磕了头,告了别。然后去了你在山东居住的房子,打开门,我发现,那是爸爸你的另外一个家,工作台、刨花、你的帽子放在案子上,满是灰尘……我悄悄地关上门,你没有离开。
我的生活看似和从前一样,洒满阳光,每天依然按部就班地过,只有那些深夜经常会想念你,每多一次想念,生命里就多了一份柔软。有一天,得知朋友圈里的一位老师去世了,我就给她留言,和她做了告别。身边的一位长者告诉我说:该删除的就删除吧!每个人都有他在宇宙中的位置,完成今生,就是走好每一站。
可是,我还是不想把你从我朋友圈里删除,因为你是我的爸爸。又快到你的生日了,祝爸爸生日快乐!
爱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