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神秘的河,带着各种传说。
河流没有很特别的名字,大家都叫它大河,那是为了区别另一条流入的支流小溪。
大河水面很宽,水流像一床蓝色的帘子,像被人抖动了,扭捏着伸向远方。早上村民们在这里洗洗刷刷,下午孩子们在河里嬉戏欢腾。
河上有一排浮排,被水冲成u字型连接河两岸,那是林管站用来拦竹木的,平时,抄近道的人们会小心地在上面通过。
这条河灌溉了两旁的农田,提供了村民的生活用水,也带走了很多生活垃圾。除了几年难遇的大洪水,河流为村民带来很多福利。
但是,也有伤害。
阿天是个调皮的孩子,最喜欢用鱼雷在大河边打鱼。一群小伙伴看准河鱼多的地方,点燃鱼雷扔进去,一声闷响后,水面泛起一波白肚皮。孩子们便欢呼地去下游打捞。河里的鱼永远有,这个游戏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直到有一天,阿天点燃鱼雷后来不及扔进河水,鱼雷在手上爆炸了,从此, 他少了一只眼睛,他也再没有炸过鱼。
大河的水深浅不一,浅的地方可以卷起裤脚趟过去,深的河潭几人高的长竹竿都探不到底。河道大概有100米宽,孩子们最喜欢比赛谁先游到对岸,技能好的少年可以一口气潜水过去。
有一天,三个初中的孩子一起踩水过河去,水性最好的孩子走在最前面。忽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那个孩子迅速沉下去了,等到大家喊来大人救上来,人已经没了。下午,河滩上久久回荡着孩子母亲的悲嚎。村民们说,是水鬼找到那孩子了,这么好的水性也会淹死,是祭河神去了。
晚上,有村民听到河滩有救命的呼声,胆大的村民往河滩上寻找,又没看见人。于是烧了香插在河沙上。渐渐就没有声音了,村民们晚上再不敢独自去河滩,就是路过也会全身渗得慌。
人们唏嘘了一阵,谁也没有改变,第二天,孩子们照旧在河里嬉戏欢腾。
在我的印象中,祭河神的还有一位老人。
那天,他提着几斤肉在河里清洗,那些肉应该对他很重要吧,不然,肉被河水冲走时,他怎么会拼了命去捞,都忘记自己不会游泳了。等到了深水区,他再也没上来。人们谈论他的傻,脸上萦绕着悲哀。
我也感受过几次被淹的痛苦,可是,河神最终没有舍得带走我,只是从那以后我比以前胆小了,对水开始有些恐惧。
那是一个明媚的夏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河水里纳凉,男人们黝黑的膀子在阳光下发光发亮,女人们长长的头发被河水直溜溜地倒梳下来。
我只有十二三岁左右,那时的我,会游泳,但技术不是很好。邻居的嫂子让我牵她过去河排那边,我小心地带着她过去。
突然,脚下一空,我赶紧喊,不要过来,很深。可是,来不及了,她也掉下来了。我本可以游走,但她没给我机会,人在水里会抓住一切保命的东西。她抓住了我,将我死死地按在下面,然后,上去呼吸几口。我也一样,拼了命地按她,踩着她去换口气。我想甩掉她,可是,她死死地拉住我。
在水上我没有时间呼喊,呼吸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说话。转眼就被水下的人拉按下去了。边上的人都没发现我们被困了。上上下下,以为我们闹着玩。而我在不断地挣扎求生中,几近绝望,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
在我快要彻底绝望时,终于,我发现她不见了,而我也被一只手拉出水面。我们被旁边的两个小伙子救了。被拉出得我,说不出一句话,我看到边上的同来的其他邻居和往常一样弯下腰洗头发。我看到夕阳的余晖安静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而我,刚与死神擦肩而过。我独自坐了很久,然后,吐出长长的一滩水,我清楚地记得喉咙里面有木屑跟着冲出来。
我不记得当时怎么回家的,只记得回家后妈妈带我去外公家招魂,然后,我的心便安静了下来。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我想到水下的绝望感都会产生深深的恐惧。从那以后我再不敢肆意在大河里游玩,对于这项从小玩到大的游戏,变得有些畏惧。
现在,大河已经变成了水库,河边的村民散落在各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聚在一起站在水中谈天说地,河流的故事也随水流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