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父亲应该都很好吧,这世界才会把父亲节过得仪式满满。
然而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尖酸刻薄的话,来自我的父亲。
提及父亲,严厉、古板、温厚这些词总会率先跳入脑海,他给予我们生命、厚实的肩膀、夏日的竹蜻蜓和自行车后座上的童年,或许长大后渐渐疏远,但他始终是那个以他的方式默默爱着你的人。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的前两年,我和父亲也是大千世界中相处融洽的一对普通父女。一周通一次电话,聊些学习情况、气温变化之类的小事。不得不承认,在我24岁之前,他是个体贴善良的父亲。
如今我不求父亲能给我带来什么,不期望他能在我人生的转折点指点迷津,不期望他会在我失意的时候给些安慰,不期望深夜加班时候的嘘寒问暖,甚至不期望他关心我最近的工作生活如何,只希望我同他说话时他能不恶语相向,不要总是拿两年前的那件事埋怨我,说我如何伤他的心。
我曾天真的以为我的父亲和别人不一样,我可以改变他的思想,最后却在坚持自我中遍体鳞伤。
事情得从16年春节说起,那时候我23岁,大学毕业一年半,过年去姑妈家串门时,被套路地认识了姑妈邻居家的儿子Z君。我属于那种女性朋友一箩筐,男性朋友压根没有的女生,但面对陌生的男孩子会主动找话题不至于太冷场。聊了几句发现我们是高中同级校友,还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初次见面可以说相谈甚欢。
谁的青春没有过暗恋、告白、无疾而终的爱情,然而我没有。Z君不是我的爱情,是我和父亲的心结。我在深圳,他在武汉,期间他来过一次深圳,我回过一次武汉,他乐于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比如我一回家上赶着来我家见面,一分开可以一两个月不联系,关系不温不火,有些许好感但又仿佛相隔甚远。
就这样过了一年。和父亲的电话中,他总是说Z君不错,新盖的房子Z君的爸爸帮了不少忙。我总是打着哈哈说随缘就好,不急不急。然而在父亲的大肆渲染之下,邻居亲戚朋友都以为我们两个好事将近。
17年春节,认识Z君的第二个年头,一年不怎么联系的人,一到过年往我家跑的特别勤,扫地、擦玻璃、贴对联这些事全都包了。这种感觉特别怪异,我享受被人默默喜欢着,但我托朋友拐弯抹角的撬话,也没逼他亲口说出半句喜欢。有人问起,我们就都说不着急,多接触接触。
正月里我们老家的新房子请客,父亲说写个请柬邀请Z君父母来做客,算是把这门亲事定下了!我一脸懵逼,怎么就可以谈婚论嫁了?最终我和Z君一致觉得还没到这一步,并且商量好,各自劝说自己的父母,打消这个念头,双方家长也表示尊重我们的想法,不干涉太多。
父亲的一个电话,摧毁了我24年来对他的信任。正月里的某一天晚上我姑妈和Z君的父母突然受邀来我们家,Z君也来了,乌泱泱地一屋子人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定下这门婚事,父亲说不是让你现在结婚,先定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我不愿意,你们哄三岁小孩呢,定了再掰,我更里外不是人。
“你凭什么那么傲气,人家哪里配不上你”,“Z君对你这么好,你去哪里再找一个”,“我倒要看看你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有情有义,就你狼心狗肺”,“你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滚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你这个扫把星,大家高高兴兴地过年,就你哭丧”,“这么开心的事,都被你搅黄了”,“我们一大家人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那是晚上十点左右,我跑回自己的房间,边哭边收拾东西,准备提箱子出门,被Z君拦下了,我们在房间里说了好多话,最终我没有当晚离家出走,又过了几个月见面时我说不要再联系了。
我和Z君的故事很早就结束了,我和父亲的感情也随之结束了。接下来的两年,父亲完全当没有我的存在,家里的群聊天我说话从来不回复,过年回家也是视而不见,我主动说话也是爱答不理。
我曾对父亲说Z君太像你,所以我们不会有结果。我不知道他在说出那些如刀子般锋利的话时,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无法自控的生气,是忤逆他的愤怒,或是觉得颜面尊严受到了挑衅,他总说我伤透了他的心,却从不会想我也会心灰意冷。
时间是良药,但它没有治愈我和父亲的裂痕。余生很长,不知是否能等到晴日的风,吹散我们心底的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