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喜丸子汤
我叫小青
此刻我手里握着一把剑,剑的另一头扎
在那个人的身上,只消我用上半分力气,便能够将他的胸膛贯穿。
我看着他晦暗的面容,心中生出一股子闷意。
这张脸,该是俊逸不凡的,带着行医济世的悲悯和温良。一如当初俊子树下的一眼万年。
那时我还只是一条小青蛇,与我的姐姐一同生活在无涯山脚下。
那日细雨绵绵,我瞧见一只小兔伏在荒草上,一时嘴馋得慌,便扑了过去。不想那竟是猎户的陷阱。终是姐姐救了我,施了法腾空而起将我撞开,自己却落进了那网里。
我修行不够,只能绕到树上与姐姐四目相望,从清晨等到日暮,一直到第三天,我又累又渴,眼前晃了几晃,便一头栽在了俊子树下。
恍惚间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吐着信子伏在那里,全身的鳞片随着那脚步声一起一伏,随时准备与那人同归于尽。
结果来人是一袭白衣的文弱书生,见到悬在半空中的奄奄一息的姐姐,也是一惊。掉头约是想逃离,走出几步,又停下来,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脚尖抵着脚跟,一寸一寸得挪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到了姐姐跟前,更是将头使劲往后躲,只长长伸出一双颤巍巍的手,“唰”一声解了那网上的绳结。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风也似得逃了。徒留下我和姐姐呆在原地哭笑不得。
那之后,姐姐便像着了魔似的,日日伏在那俊子树下,痴痴望着书生离开的方向。我捕了小鼠放到她面前,她却摇摇头,说:“青儿,今日起,咱们吃素。”
什么?吃素?我们是蛇!吃肉喝血几百年!这片山头上的小鸟小兔小青蛙哪一个见了我们不是瑟瑟发抖慌忙逃窜?
吃素,太没面子了。
我坚决表示反对,姐姐却只瞧了我一眼,缓缓道:“小青,我想化作人形。”
“人?”
从前我闲着无聊,偷游进山下的小酒馆,里头个个是人,有须发花白的人在说话,下面的人则仰着头听着。
那人说世间事,儿女情仇风花雪月。我顶爱听妲己与商纣王的事,听说那妲己也是妖,只是落不得好下场。
一场痴情错付,是我得出的结论。
“人间万般好,有酒有诗,热闹的很,你跟着我修行,不也是想化作人形吗?”姐姐问道。
我很快摇头,“我修行,是为了霸占这座山头,成人成魔,我不在乎。”停了停,又说,“况且世间万物,人最无情。”
她不再说话,只遥遥望着远方那座名为永州的小城。
姐姐真的不再杀生,每日浆果野草果腹,没事就钻进山顶那座破庙,听里头那个年迈的老和尚诵经念佛。
而我依旧捕食各种喜欢的鸟兽,吃得肚子圆滚,就依偎在姐姐身边,舔舔嘴边的鲜血,看她微阖着眼,有模有样地念颂经文。
这样过了几百年。
姐姐终于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化成了人形。她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素贞。
那时起,她常常下山,向人打探一个书生的行踪。我告诉她:“过去了几百年,那书生早已经入了轮回,如今可能是只阿猫阿狗也未可知。”
她便生出几丝落寞,但依旧日日礼佛,越发的像那破庙里的老和尚。
那日她又从山下回来,蹲下来抚了抚我的尾巴,脸上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说:“青儿,我找到他了,我要离开了。”
我一听,急了。
“那个男人对你这么重要?”
她说:“她是我的恩公,我要报恩。”
我气急,钻入洞里不愿看她,“你走吧,他日受了委屈,也不要再回来。”
良久没有回应,待我再钻出来时,她已经走了。
一只鸟在不远处聒噪得唧唧喳喳,我有些不耐烦,直起身子一口将它吞下,舔了舔嘴边的羽毛,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我望着花丛草木掩映下那座小小的城,炊烟蒸腾,车水马龙,想来必定热闹非凡。
我在一年后后下山,穿一身青衣,以一个妙龄女子的面貌出现在永州街头。
几百年的修行,我的法力虽不如姐姐,但化作人形却是绰绰有余。
她不只想化作人,还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一个善人,日日吃斋礼佛终是有了一副慈眉善目菩萨心肠。
而我,只化了一副皮囊,眉眼间妖娆妩媚,那些偷偷朝我啐口水的女人,常常脱口一句:“妖里妖气!”
我循着气味来到一家白墙黑瓦的人家门前,心中诧异,千年的妖,该是有了多大的法力,才能将妖气掩得如此微弱,饶是我,也差些嗅不出来。
姐姐早已察觉到我的出现,在我敲门之前开了门。
她早已是一副良家妇女的扮相,眉眼越发的平淡温和,见到我,微微一笑,“青儿。”
我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知晓她的心愿已了,也笑了笑,道:“姐姐,恭喜。”
她将我迎进来,为我斟了一杯龙井。她告诉我,那日她在湖心荡舟,恰瞧见一人亭亭立在桥上,她施法降雨,将他引到船上。
几日后他用一顶花轿抬她入门,说到这里,她的眼中便流转着奇妙的光,说:“青儿,你知道吗?人间嫁娶,总穿红,十里铺开,像无涯山上秋日的枫叶。我心里从未有过那样的感受,在他将盖头揭开的那一刻,我头一回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静静地听她讲,低着头去看那氤氲着水汽的茶汤。待那水汽散尽,茶汤冰凉,我问她:“姐姐,你过得好吗?”
她一愣,眼中渐渐漫上柔意,伸手抚了抚小腹,如同从前抚摸我的尾巴一般,轻声道:“好,一切都好。”
我在傍晚时分见到他,隔了几世,他的容貌微微有变,但依旧俊逸不凡。他在城中开一家药铺,身上总带着些微苦的药味。
姐姐唤他:“许郎。”
这趟下山,我本意是要来带姐姐回山。过几日便是端午,人间总要喝雄黄酒撒雄黄粉,我们是蛇,受不住。
但姐姐执意留下,她已怀胎十月,就在这几日生产。
我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人妖相恋,古来有之,却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我干脆留下来,住在偏房。妖在生产时,法力最弱,到时妖气掩不住,只怕会惹来麻烦。
这几日我流连风月场,才知人间的酒醇,人间的肉香。从前我捕了鸟兽,总是囫囵吞下,嘴里无滋无味。想不到人可以将肉做得这般酥烂脱骨,丝丝入味,实在令我感到惊喜。
这日照旧吃喝到月上柳梢头,我才拎着一纸烧鸡进门。那是月朗星稀的夜,淡蓝的月光洒满院子,我站在一树杏花下,仰头便瞧见窗前立着一道人影,着一身白衫,眉目俊朗,玉树临风。
他似乎在沉思着些什么,微皱着眉,即便这样,他还是好看的。
我在人间这些天,见过不少风流才俊,生的一副好皮囊。我由着他们端着酒盏靠近我,碰我的肩,搂我的腰,他们的嘴靠近时,我总是闻见一股恶臭,我觉得恶心,侧身顺势躲过去。也有好事的,被我拂了面子,便面目狰狞起来,我懒得与他多嘴,总悄悄施个法,他就仰面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面若桃花的公子哥一个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就像被无涯山脚被我逼到绝境的小鼠。
起先我觉得好玩,像从前捕到鸟,总要玩弄一会儿,将它放到地上,待它扑腾起翅膀要飞时一口捉住,又送开口,如此往复。
但渐渐的,我觉得厌了。这些人,不如鸟兽好玩,一害怕,只知道抱着头蹲下来,无趣极了。
我盘算着端午节后,待姐姐产子,我便回无涯山去,做我的山大王,乐得逍遥自在。
只是偏巧端午这天出了事。
这天天气炎热,我懒散散躺在竹椅上,周遭弥漫着雄黄粉的气味,令我神思混沌,姐姐也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似梦似醒。
晚上许仙打来一壶酒,斟在杯子里的,那酒浑浊发黄,我一瞧就知有异。
许仙兀自饮了一口酒,道:“今日城里流传有妖作怪,人人自危,惊动了城外隐世修行的高人,我方才路过,听人说,是蛇妖。”
我见姐姐端酒的手微微一颤,便笑道:“哪来的蛇妖,不过杯弓蛇影罢了,姐夫的胆也忒小。”
许仙道:“谨慎些好,谨慎些好…雄黄无毒,多饮无碍。”
我分明瞧见他额上豆大的一滴汗,心下猜出了七八分。眸中渐渐透出寒意:“姐夫莫不是怀疑我与姐姐是蛇妖罢?”
我将酒杯敲在桌上,“哒”一声,他便仿佛如雷轰顶,当下面色惨白,两片唇抖得如筛糠一般。
我眼中杀意渐起,却听姐姐低低唤一声:“许郎。”她柔目一转,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雄黄酒下肚,饶是她千年的道行,也险些要现了原形。我嗅见空气中越发浓重的妖气,知晓大事不妙。
好在姐姐临盆在即,我编了个谎骗许仙,姐姐要生了,让他快些去找稳婆,将他逐出门去。
我扶着姐姐进到里屋躺下,看着她痛苦扭曲的面孔,心下又急又恼,却是无措的。我说:“姐姐,我带你回无涯山。”
她却咬着牙摇头,“我不走…”反握住我的手,力道惊人,“青儿,我…我要生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日下午天空忽然风雨大作,风声雨声中,终是响起一阵啼哭声。
姐姐为他起名许念郎。
念郎小小的一个人儿,缩在襁褓里,脸蛋软噗噗的,咿咿呀呀得冲着我笑,倒没有半分蛇样。
没出息的家伙,好歹你母亲也是千年的蛇妖,怎得你偏生出个人样来?!
我正兀自逗着他玩,却听姐姐问:“青儿,许郎回来了么?”
她刚生产完,十分虚弱,斜斜倚在床头,满脸倦容。
我撇撇嘴,道:“那个负心汉子,你还想他做什么,最好啊,死在外头。”我说这话时,满心满脑得想如何吃了他才解恨。自然不能一口吞下,那样太过便宜他,最好像吃鸟一般,先吓他个半死,叫他尝尽何谓人间地狱,再将他扒皮抽骨,晾在无涯山顶!
我没想到,许仙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姐姐急疯了,险些要施法闯地府,被我拦下,“你现在这般虚弱,再施法,妖气暴露,只怕要惹上麻烦。”
她却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咱们没惹上麻烦?”
我这才转醒。那日喝下雄黄酒,永州城上便是冲天的妖气。除非瞎了眼蒙了心,有点道行的都像猫闻见腥似的。是我自欺欺人。
她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那样的近,我和她却从未感觉到。
门徐徐开了。
外头立着一位老和尚,自称法海,捧着一只硕大的钵。
他双目微阖,像一尊佛,只双唇微启,道:“白蛇,人妖相恋本违天伦,但念在你一心向佛,心存善根,老衲今日放你一马,你且入钵来,老衲带你回你的无涯山,自此好生修行,莫要再为祸人间。”
姐姐双手一扬,亮出一柄长剑,直指着他,道:“和尚,你将许郎藏在何处?!”
法海答非所问:“昨日我与许官人有缘相会,许官人那一杯雄黄酒,你可喝得尽兴?”
果然是这秃驴做的鬼!
“秃驴,你想害我姐姐,先过我这一关!”说罢我临风腾起,一柄青霜剑疾疾刺向他的咽喉。
那是一场厮斗,最终以我的落败而结束。
我伏在地上急急喘息,喉间有腥甜的血似要涌出来。姐姐挡在我身前,向他道:“和尚,你想要什么?”
“要这天地清宁,鬼神归位。”
“好个鬼神归位,天地清宁!我与许郎两情相悦,迷惑许郎逼我喝下雄黄,佛家可允得这样的下作?”
法海微叹,道:“白蛇,你可知许仙是人,你是妖,你在他身边一日,他便萎靡一日,长此以往,许仙命不久矣。”
“放你的驴屁!”我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却无力再战,只得啐了他一口,咬牙切齿道:“我们是妖,不是勾魂的精!那许仙本一破落书生,因着我姐姐的缘故,才开起药铺,家道兴盛。前几日我见了他,他还活蹦乱跳,如何萎靡?!”
“呵。”法海道,“许仙一凡人,命数本是落魄潦倒,郁郁而亡。是白蛇强改了他的命数。命数逆转,阳寿枯尽。”
我惊诧,看向姐姐。她周身的妖气渐渐弥漫开来。却听她道:“许郎与我两情相悦。”停了提,似是恍惚了,“这一世他若去了,我便等他下一世!”
“白蛇,你执迷不悟,老衲便领你去见许仙,叫他亲口断了你的心思。”
我万万没有想到,许仙竟藏在无涯山。
这才恍然想起,那法海老和尚眼熟得紧,是山顶那破庙的和尚。
我见到许仙时,他似乎是被什么吓得呆了,一双眼没了神,痴了似的。
姐姐唤他:“许郎。”
他似乎有所转醒,痴痴叫了一声:“娘子。”便又低着头数手里的沙粒,一颗两颗…
姐姐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便要带他离开,他却像被针刺到指甲似的弹开,抱着手缩在角落,喃喃着:“妖怪,不要害我…妖怪…蛇…”
我狠狠向法海怒道:“他缘何变成这样?!”
法海道:“不过给他瞧了你们的真身罢了。”
原来那日他出门寻稳婆,半路却被法海截住,告诉他,她的娘子喝了雄黄酒,如今并非临盆,而是现形,他若不信,偷摸回去瞧一眼便是。
这许仙竟也听了他的话,进了家门,恰那时姐姐生产,道行瞬散,现了原形。这一瞧把许仙吓得连滚带爬了出来,便撞见早已等在门外的法海。
许仙几乎语无伦次,“大师…蛇…大师…救我…”
法海便问他:“里面那条白蛇便是你的娘子,我若收了她,你可舍得?”
许仙有一阵的迟疑,但早已吓破胆的他,却还是随了法海来到这座破庙里。
姐姐不愿再听那法海唠叨下去,既然已经寻见许仙,便是天王老子下凡,她也要带他走。
出了庙门,方要腾云离开,却被法海拦了去路。
“和尚,你若再不放我们走,我便降雨,淹了这永州城。你敢拿永州城内的百姓做赌注么?”
法海抬手举在胸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百姓无辜,许仙亦无辜。你若降雨淹城,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你变成了魔。”
姐姐五指微动,头顶便乌压压得聚了一层云,那乌云连绵,一道雷声骤然响起,天,开始落雨。那雨越下越大,城外的堤坝年久失修,想来撑不住多少时候。
“白蛇,你可记得,几百年前,你曾在这里听经颂道,是谁点化的你?”
姐姐道:“是你。”
“好生之德,悲悯心肠,你可做到了?”
“我做到了。但如今,是你逼我开杀戒遁魔道。”
法海却摇了摇头,道:“老衲不曾逼过你,一切缘由自你,是你在逼你自己。”
姐姐眼中流光微转,道:“我不过,是想同他在一起罢了…”她看向身旁瑟瑟发抖的许仙,叹一口气,道:“许郎,你可愿意跟我走?”
那许仙依旧是疯癫的模样,脚尖抵着脚跟,奋力后仰,伸出一双颤巍巍的手胡乱在空气中抓着什么。
“妖怪啊…救命…妖怪啊…”
她松开手,许仙便逃也似的退出去好远。
那一刹那,姐姐的眼里尽是涣散的光。她望向我,忽然笑了一笑,“青儿,替我照顾念郎。”
下一刻,我便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话。她将长剑亮出,剑尖直指许仙,带着万般决绝,像那日她离开无涯山一般。
自我从蛋里孵出来,就没了爹娘。
我在这林深如海的无涯山艰难度日,总有小兽成日里以欺负我为乐,连树头上的鸟也要来啄我一口。
直到那日,我遇见了另一条蛇。她从野猪嘴里救下了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我。
那以后,我便像跟屁虫一般缠在她身侧,她教我如何修行,对我说:“小青,终有一日,我要同你一起去人间走一遭,喝一回人间的酒,吃一回人间的肉。”
她与我描述人间事,我却没有半分心动。于我而言,伴她身侧,才是正事。
但我终究没能留住她,在那场暴雨过后。
在那把剑刺进他的咽喉之前,一道金光闪过,天边传来嗡嗡哞哞的颂唱,那声音似带着万把利刃,要将我的五脏六腑统统撕碎。
混沌间,我听见姐姐痛苦的叫声,我拼了命得想站起来,想敲碎那个钵。但我的身体想被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我就这样看着姐姐一点一点得灰飞烟灭,最后化作一阵金沙,随风散去。
永州城的雨停了。
法海功德圆满,原地坐化。他的肉身化泥时,我五指微动,降了一场雨,落在无涯山顶,那座破庙便塌了。
我找到他时,他手中抱着念郎,正站在逮到人便问:“你们见到我的娘子了吗?你们见到我的娘子了吗?”
我将他带到无涯山顶,脚下是残砖断瓦,他站在那里,风吹过他的衣衫,他似乎陡然转醒,低喃了一句:“小青?”
我应了他一声,他便面露惧色道:“不是我的错,是你姐姐要害我!”
“我姐姐不该改你命数,缩你阳寿,她错了。”我缓步走近,剑尖与石砾碰撞,发出“嚓嚓”的声响。“灰飞烟灭,是她的报应。”
他步步后退,很快便抵在崖边,“那…那你又找我做什么?”
我抬手掩在嘴边,吃吃得笑,一双眉眼如丝望向他。
“可是许仙,你负了她,你的报应呢?”
我将他的胸膛贯穿,推他下崖时,他的脸上仍带着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惶恐,以及一抹奇异的笑。
世间万物,人最无情。
我终究没能霸占那片山头。
春城雨如丝。
我站在卤肉摊前,对着卤猪蹄咂了咂嘴。
有温软的小手来拉我的衣角。
我低下头眯着眼朝他笑了一笑,“念郎,想吃肉吗?”
他摸了摸肚子,重重点头。
我切了半斤卤肉,牵着他的小手。他将肉乎乎的脸蛋朝向我,“爹爹,今天去哪里玩?”
我微微一笑。
“爹爹带你去酒馆听书,听白蛇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