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餐厅位于维港边一栋摩天大楼的高层,相对没那么人尽皆知、宾客盈门,但整面落地窗采光好又通透,一面阳光洒进来,一面是碧海清波,简直大方得体一如近来外人眼中的程文雪凝女士。
“程太太,小童先生已经到了。”她习惯提前十分钟赴约,没想到童逸文竟是更早一些,推门进去,就看到他抱了捧花在窗台位子坐着。
“做什么又买花?留着送年轻女孩子不好么?”她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那团花束旁殷殷的脸,“怎么样,搬出来一个人住还算习惯?”
哪里有家里舒服?少爷仔就是少爷仔,虽然出来做了两年事,以前回家有工人帮忙收拾,帮忙洗衣做饭照顾起居,现在住公寓,也请了钟点工,到底比不上家里十几年老工人妥帖周到。只是这会儿还是要强撑着的,便恳恳道:“早就该搬出来了,不知道多自由。文小姐哪天也上去坐坐?我给你煮咖啡?”讲真,童大少唯二会煮的,不过咖啡与速食面。
时针与分针重叠于十二点。文雪凝听见大门那边服务生招呼人的声音,果如坊间传闻,童汉良极其守时,一分不早,一分不晩。
接到文雪凝电话,童汉良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但也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他心里居然有几分激动与兴奋。他身边助手都知道,自童太太去世,除去必要的应酬,童先生生活得相当自律。他给自己寻找理由,最后告诉自己,不过是和朋友吃顿饭,还是午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什么事都没有。
但还是鬼使神差去买了花。告诉自己,给女士送花是基本的礼仪,无他,无他。
捧着花进来,跟着服务生走近,整张脸变得铁青——他的儿子,也捧着花,跟程文雪凝女士谈笑风生!
“童先生果然守时。坐。”她似乎全然不曾注意到他脸上神色,自然也就不曾看到童大少看见他爹抱着花进来的窘态。
从童汉良手中接过花束放在一边,“你们还真是亲父子,选的花都是一个色系的。”
童汉良压抑下一肚子火气,告诉自己不要失态,一世英名不能毁于一旦,好歹绷了客气礼貌的微笑,“不知道程太太今天约了在下和犬子有何指教?”
“爹地!”童大少唯恐父亲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伤到她,“是我约的文小姐。”
“你给我闭嘴。我们的账,等下慢慢跟你算。我们父子纵然不睦,我也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话便是很严厉的指责了,少见,童先生少见的这般明显的怒气。
她便笑得明媚,仿佛那怒气与她无干。
“Devin,你看你爹地多紧张你。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文雪凝站起身,“你们继续,单我已经买好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文小姐……”童逸文追出来。
“快回去吧,你们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再说你得罪的那几个叔叔伯伯,我听说你父亲已经安抚过了,他们也同意了你的方案。互相给一个台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