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还是平房时,墙外有3棵杨树。我不知道它们生长了多少年,打我记事起,它们已不是一个我能抱得住的了,可我总觉得它们还是在幼年期,和我一样。
我很喜欢它们,还给它们取了名字,大毛、二毛、三毛,虽然我的小伙伴们都觉得这名字很土,但是我觉得它们是喜欢的,因为我每次这样叫它们,它们的叶子就晃动的特别热烈,“哗哗哗哗”像是鼓掌。
我喜欢找它们玩,尤其是我特别伤心、忧郁的时候,至于开心的时候我可能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一般在太阳落到一半时,我就跑到房顶,从我家房顶一抬脚就能到邻居家的房顶上,我喜欢站在邻居家房顶上望向周围一片的平房顶。零散的一小堆砖头,不知道干嘛用的粗粗的快朽了的木头,生着锈的两根细钢筋,不曾动过位置的卡车外胎,偶尔会有几只小麻雀随意歇歇脚,还有谁家晒完被子没收的简易衣架,等等乱七八糟不值钱的杂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可在这余晖中又显得那么让人安心。
照例巡视一遍后我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家屋顶,坐在离大毛最近的房檐边,腿就朝外悬着也不会觉得怕。叫了叫它们的名字就可以开始和它们互动了,我说“起”它们就使劲晃动着它们的叶子,我说“停”它们就真的慢慢停下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主宰了整个大自然。当然它们并不会每次都听我的话,特别是我要给我的小伙伴们炫技的时候,它们就特别不给我面子,这我就要私下里好好的给它们三个讲大道理了。但我不会怪它们,也许它们认为这件事只是我和它们之间的小秘密呢。
我会向它们许愿,我会向它们讲我的心事,我会一睁眼就找它们说我做的那些神奇的梦,没话说时,我就闭着眼睛听它们叶子与叶子碰撞的声音,风一吹“哗哗哗哗”的响。
这一刻总不会持续太久,妈妈的炒菜声熄了,果然接着就是一大声我的名字,我装作听不见不去回应,妈妈也不会再叫我第二遍,不一会儿她就自己把小饭桌支在自家门口,准备吃饭,小巷里的街坊陆陆续续端着饭碗也从自家走出来,不约而同,各吃各的饭,聊着人生百味。
期间妈妈会忍不住骂道:“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又跑哪疯去了,吃饭都不知道回来…”看到我的邻居哈哈大笑也不揭穿我,我自己也忍不住捂嘴偷乐,妈妈觉得不对劲顺着邻居的眼光看到我悬在墙外的腿,冲我又是一顿臭骂,街坊们就着笑声下饭,我则要在妈妈真发火之前赶紧盛好自己的饭,大家一起聚在树下赶在天黑之前把饭吃完……
后来,爸爸说这三棵杨树离我家墙根太近,墙面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纹,怕是留不得了。没几年,在我高中住校的某一天爸爸找人把我的树砍了。我回家时原来种树的位置被爸爸围起来当作了小菜园,我连树桩都没看到。我很难过,但是我的难过已经不知道该向谁说了,随着消失的还有我的愿望、我的心事和我奇奇怪怪的梦。然而在只有土的小菜园里长出番茄、辣椒、茄子时我的难过已经不见了……
我现在住的这个单元楼旁边有一片的杨树,风一吹“哗哗哗哗”的响,我想起了我的大毛、二毛、三毛,只是这风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