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妈妈不常打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刚刚上学那会,一个“1”整整折磨了我一个多星期。
我写的“1”可以和蚯蚓相媲美。每次妈妈看到这些“蚯蚓”,抄起笤帚靶子就是一顿“毒打”。当然啦,我不会束手就擒,每次就容妈妈发泄一番,然后跑掉。到吃饭的时候再回家,好像那个时候妈妈的记忆只要8秒。
虽然妈妈打过我,我也有埋怨过妈妈。可是当奶奶讲她的小时候,我感觉妈妈的“毒打”好像是挠痒。
奶奶在八岁的时候,妈妈就撇下了她。后来爸爸娶了后娘,从此奶奶的生活就暗无天日。
那个女人把我奶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捡柴、洗衣,烧锅都是奶奶的。有一次奶奶在烧锅,女人故意拿一些潮湿的柴火让我奶烧。
八岁的小孩能保证干柴不灭就是高手了,更何况湿柴呢。没烧一会,火就灭了。女人见此情景,抡起一根湿柴就朝我奶后脑勺打去。不一会鲜血直流,我奶吓哭了。
只见那女人不慌不忙地从锅底抓起一把清灰摁在我奶的头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顶破帽子戴在我奶头上。
我奶的外婆的家和那女人的家中间隔了一条河。奶奶经常一个人坐在河边,望着河的那一边。
有时碰上有船只的时候,奶奶会祈求船夫捎她过去。有时渡河会赶在黄昏,奶奶下船后会在和河边找个小洞睡上一晚。
有时会捡一些稻草垫在洞里,夜里不会那么冷。
虽然外婆很疼奶奶,一大把年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舅母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每次去外婆家,奶奶就戴着帽子,一些油得发亮的头发耷拉在外面。当外婆准备摘掉奶奶的帽子给奶奶洗头时,发现那大块的血疤已经紧紧的将帽子和头皮粘在一起。
外婆拿来一把剪刀,费了好大劲才将帽子剪掉。这个时候舅母看见了,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肯定是在家不听话,让后妈给打的。”
奶奶十岁的时候就跟外婆信了上帝,每天都祈祷。
虽然女人经常打奶奶,但是奶奶从来不埋怨,因为上帝告诉她,要学会宽容和忍耐。
女人慢慢地老了,也经常生病,奶奶每次都细心的照料女人,还劝女人信上帝。
奶奶讲到这的时候,我就想,这么一个毒辣的女人要是信上帝,太阳就打西边出来。
我觉得奶奶竟如此的天真善良,可是就是奶奶的天真说服了女人信了上帝。
没多久,女人就瘫痪了,奶奶每天喂女人吃饭,帮女人洗澡搓背。
女人在快死的时候紧紧拉着我奶的手说,“孩子,妈对不起你。”话还没说完,泪水就打湿了整个脸颊。
我以为奶奶的苦日子会就此结束了。
可是我奶却偏偏嫁给了我爷爷。
在我的印象里,小时候没怎么和爷爷相处,直到上初中的时候。上初中我就住校了,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会听到爷爷大声吵奶奶。
有一次奶奶倒完开水忘记盖盖了,爷爷就大声骂道,“你眼瞎吗,茶瓶没盖看不到吗!”
奶奶就笑了笑,我在一旁吓得也不敢吭声。
有一次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我哥笑了笑说,“咱爷哪一天不吼,咱奶都习惯了,相比以前好多了。”
我哥还说,以前我爷爷还因为奶奶说错了一句话,就当着我哥的面打我奶一个耳光。
我奶一句话也没说,就去屋里祈祷去了。
我爷爷管我奶像管孩子一样。我爷不反对我奶信上帝,但是我爷爷特别讨厌我奶领着其她信徒到他家去。
有一次我奶带了几个信上帝到了爷爷家,吃饭时我爷爷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吃完饭她们要走的时候,我奶要出去送她们。
我爷就说,“有什么好送的,不准去送。”
我奶和我爷僵持了一会,自己就跑到里屋祈祷去了。
我爷爷是个细心的人,发现我奶还没出来。平时祈祷也没这么长时间,连忙跑到里屋。
发现我奶躺在床上。我爷慌了,让我好好看着奶奶,箭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大伯他们都来了,奶奶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脑溢血,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我大姑她们听说奶奶生病了,都来了医院。得知事情的原尾后,我大姑他们像怪小孩一样把我爷爷批评了一顿。
我爷爷一句话也没说,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掉。
当奶奶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爷爷一下子就像丢了魂一样,我想那一刻爷爷就后悔了。
奶奶醒了,眼睛半睁着,谁和她说话都不理。
不到一个月,医院就和我姑他们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做好准备。”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又哭了。
奶奶被接回家了,以前眼睛半睁着,现在眼睛都不睁了,眼睛都塌了下去,像两个黑洞。
每天我爷爷都用吸管给奶奶喂饭,喝水。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奶奶也没有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突然有一天夜里爷爷半睡半醒中听到有人在叫他,爷爷以为是做梦。看着床上熟睡的奶奶,爷爷心想,不可能是奶奶叫的,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刚要躺下下来睡觉,奶奶突然说了一句,“祥子爷”
爷爷连忙打开灯,昏黄的白织灯光下,奶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里像噙着泪水。爷爷哭着笑了。
在爷爷的细心照料下,奶奶可以走路了。这在全村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奶奶可以走路说话了,但是你站在她面前,她仍然不认识你是谁。
每天都和爷爷说一些胡话,每次爷爷都和奶奶耐心的对话。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我完全不知所云。
每天奶奶都要出去一趟,任奶奶往哪里去,爷爷只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一边走一边陪奶奶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每次爷爷都发现和奶奶走着走着就到了我家门口。爷爷让奶奶进去,奶奶每次都摸摸我家的锁头,然后离开了。
有一次,我问爷爷,为什么奶奶不认识人,却可以记得我家的路。
爷爷说,以前奶奶没生病的时候,我爸妈在外面打工,每天吃完晚饭,爷爷就和奶奶一起去我家门口转转。
奶奶熟睡的时候,我多希望奶奶睁开眼睛看看我,等到奶奶睁开眼说话的时候,我多希望奶奶能够记起我。
可是当看到奶奶抚摸着那把锁时,我想,这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