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人间趟

文:乔莺

1*

怪那场车祸,车辆穿梭在我眼前,速度快的把我的头发吹乱了几分。我只记得我躺在了车轮下,伴着隐隐地疼痛感而昏了过去。

或许是我听见有几人在我耳边喃语,我睁开另一支眼睛醒了过来。原来是医院,怪不得周围有一股消毒味,让我皱紧了眉头,后来,在我儿子得耐心安慰下,我才肯让自己坐在轮椅上,任由儿子推着我看山看水。

只是,这双腿一点儿也不听我使唤,一天又一天地没知觉,慢慢地,这轮椅陪我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我的健忘症也越来越模糊。

自己有时推着电动轮椅去买菜,给了钱之后才发现菜不在我手上;过马路时,红灯和绿灯明明我认得很清楚,但睁着大眼也始终徘徊在马路的过道边;只记得刚刚和儿子去吃了饭,到了晚上,我却不知道有这事。

没办法,老了老了,这记性不像年轻时候得我,什么都得记住。新年刚一过完,儿子就请了个保姆来照顾我。

保姆人叫小蓝,地地道道的四川人,她大概有三十岁,倒也年轻,第一次站在我面前就拎着一大袋水果“婆婆好”。这声音清亮脆耳,屋子里除了我和儿子之外,气氛都清静得如教堂,小蓝一来,家里的氛围也热闹了几分。

但时间一久,热情归热情,我和小蓝之间的话题不过三三俩俩。

健忘症在我身上像随时隐隐发作的虫茧,一会儿忘记的一干二净一会儿又记得特别清晰,我有时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勺“原来叫小蓝”。她负责我的全部饮食生活,我最喜欢她煮得杂酱面,所以,一到中午这时间,她就把面端在桌上。

小蓝看见我推着轮椅来到了她面前。

“阿婆,最近怎么样呀?”她一边搅拌着面一边对我说着。

“还好”我机械得回复着,接着,我坐在轮椅上用手指了指窗边:“看呀,雪都飘进地板上了。”只见小蓝放下手中的筷子,赶忙起身去关窗户:“是呀,阿婆。”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是这样,单调乏味,犹如我睡眠时得双眼一睁又一合。

她拿起筷子向碗里的面条朝我嘴边送去,想说却又没说出口,这样的相处常常觉得我很尴尬。

我知道小蓝想靠近我,我和她因此常常摆其它话题。她热爱宋仲基那一夫妇,常常给我讲明星这趣事,等我再回忆这一件事情时,我会聊到香港的英雄本色。

自己跟自己越聊越起劲,经常忘了小蓝这人。我爱听老歌,老年人嘛,听听老歌释放心事就是我最爱找得借口,也不会像小蓝那样经常听一些蓝调轻快地歌曲。

儿子现在去出差,门一关,就只有小蓝和我了。

走吧走吧,忙完了再回家,我一个人在家也显得舒服。这时,小蓝就拿着扫帚来到我跟前,我说:“你这是干嘛?”她猫着腰背对着我:“阿婆,我在打扫卫生。”我恍然大悟,因为有健忘症,连最后的语气的“哦”也拖得老长。

我说我要到书房那里看会儿书,小蓝就拿着拖把在我轮椅后面忙活着。书房安静得令我心烦,听着小蓝用拖把在地板上摩擦得声音,我也就不那么寂寞了。

由于书桌上的那本书没有放好,那本书就掉在了我脚下。小蓝急忙走过来把那本书捡起,我可没生气,小蓝倒是很喜欢这本书的封面,我推着这轮椅也就向前了一步。

2*

“阿婆,这书的封面真精致。”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拖把用手轻抚着这书的轮廓。接着,又多说一句:“看书的封面,像是以前的那个年代。”

我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那本书,确实漂亮,只是我不知道是谁买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脑海好模糊。小蓝正准备把那书放上去时,照片从书页里滑落了下来。

“哦,原来是他。”我坐在轮椅上拿着面前的照片喃喃道。

小蓝听闻后,就向我靠近。我拿着照片盯了许久,“阿婆,这张照片好有年代感呀。”小蓝睁大双眼说着。“肯定的。”我脸上泛起了骄傲。

她用食指指了指照片上那位陌生的男子:“阿婆,这是谁呀?”

被她这么一问,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忆起这男子是谁。原来是我的初恋,也就是那时候的老伴,回忆起来的事情总是令我这个老婆措手不及。小蓝把那张照片拿起:“阿婆,你们俩年轻时候好有气质。”

烦心事从我心头一过,我笑了。

当年,老伴特此选在了人民公园角落里的那棵茉莉树下。虽然我有健忘症,但美好总是欢快的,所以,我很清楚这过程的点滴。

那棵茉莉树在我眼里大得不能再大了,白色的花瓣像极了少女裙底下的秘密,等季节一来,所有花瓣一开,境头就定格在了这一幕。

老伴笑得欢快,回想这一事件时,心里释放了很多。

“阿公当年的气质也很佳呀,特别是这气场。”小蓝笑着说道。

“我懂,在头顶上顶盆热水,气体释放出来的那个气质。”我说着,“哎呀,不是那个气场。”小蓝没好气地说着。

“阿婆,你知道吗?越简单的衣服越难穿出这气质。”说完,就指了指照片上我老伴穿得白衬衫。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小蓝一边抹着灰尘一边整理书本:“好可惜,见不到阿公本人了。”

我用手指了指墙角上的黑白照:“那不就是。”

“如果阿公还在的话,他肯定会心疼你。”听小蓝把话讲完之后,我翻开了照片的背面,字迹模糊,把老花镜戴上一看,才明白这是老伴写给我的词: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哦————这是纳兰容若的词,我这健忘症也正中我下怀。

小蓝一边喂我吃面一边说着:“阿婆,你爱做梦吗?”“一做梦我就会流口水。”我说。

“这样吧,如果你以后做梦的话,可不可以把你做梦的内容告诉我?”小蓝从桌角拿出一张纸巾对着我嘴角擦了又擦。我是老年人,不能拒绝年轻人的想法,别人对我可亲,我待别让宽容,倒也显得有乐趣几分。

于是,我点了点头。

“阿婆,你昨晚梦见的是什么呀?”小蓝削着手里的水果。我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梦境里的事物与人也忽远又忽近。

我梦见我还是个小女孩,扎着根麻花辫奔跑在海滩上,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往海滩上跑,而外婆拄着拐杖跟随在我后面。

“外婆,你教我用沙堆城堡,好吗?”

“好好好,先堆个小的再堆个大的。”外婆放下拐杖,用双手把海滩上的沙合拢在一起。外婆势意我过来看:“你看啊,先这样把沙子合拢在这儿,然后,用小石头堆在上面。”

可惜梦好长好长,长到我沉浸在梦境里,我一直想有个童年,但梦境却再一次让我拥有了第二个童年。

3*

城堡在我眼里堆好后,我对着外婆笑了起来。

“然后了?”小蓝紧跟着问道。

外婆不但在我童年得时候堆了城堡,还折了纸飞机,可惜我有健忘症,小蓝好像很急:“最后怎么办?”

“哦,最后,最后乘着纸飞机走了,是不是很可笑?”我转过头问她。“并不觉得。”小蓝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了衣柜里。

桌上的面吃了一半后,我吃不下去了,梦境时候得外婆还在,现实中得外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她。

小蓝问:“梦境完了吗?”“我讲不下去了。”我说。

“梦都是反的,阿婆,如果你有第二次梦境的话可不可以讲给我听?”小蓝把水递到我面前。都说了,我和小蓝的话题每次都超不过十句,因那次说了梦境之后,我和小蓝才彻底聊了下去,又可以锻炼记忆力也促进大脑循环。

每次只要一躺在床上,双眼微闭,就梦见一个人的身影。

它或许是我老伴,或许是我外婆,不过,这一切似乎没那么重要,梦境令我真实又让我觉得可怕。我只想沉沉地睡去,去相聚。

我的轮椅上多了张毛毯,好像都已经放了很久了,不记得。家里最近很少来客人了,她们似乎厌烦我的语句,总是问她们是谁?在哪里见过?人物的面孔在我的印象里越来越不清楚,只要一想,所有的都是空白。

“阿婆,你最近又梦到什么了?”小蓝推着我来到了客厅。

我还在读大二,当时穿得学生装,教室宽敞又明亮。我路过每间教室的窗户旁,看见里面的学生坐得整洁又端庄,居然上课的老师是夏目漱石。

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作家,怎么当上了老师,等学生们全部放学后,我才跟在他后面。他的办公室在二楼的右角处,原来他也在空余时间里写稿。

“你是不是和他说话了呀?”小蓝用梳子轻轻梳了下我的头发。

还没有,我趁夏目漱石不在得时候,我写了张纸条放在了他书里,纸条上是今夜的月色好美,写错话了,遭到了处分。小蓝听完我梦境过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在往后的日子里,有了一定的梦境积累,我也舒畅了很多。

再加上,坐在轮椅上的我会一个人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好像变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小蓝是我唯一的听众,这梦境向她诉说会是我内心得满足。

有点像罗马的棋子错综混乱,我的梦境也开始变得混乱,我的健忘症也越来越严重,她介绍过自己吗?好像没有。我手里得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我认识。

常常梦境记错,常常跟小蓝讲同一个梦境,那一次,我记得我哭了。

“怎么了?”小蓝安慰我。

“我梦见儿子离开了我自己,像风筝一样从我手里失去。”我掩面道。“阿婆,都说了,梦是反的。”她起身。对,对对,梦是反的,我怎么与梦境较真了起来。

“你说的对,小王。”我又笑了。

“阿婆,我叫小蓝。”

4*

儿子回家的那次,神色像极了我老伴,我还没和他聊上几句,他又出门了。

我睡觉得时间越来越长,梦的画面在我心中越来越多,数也数不清。有时,我不知道我梦见的是什么,那里面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全然不知。我面前还有听众吗?只见远处的帘子在台灯的照射下晃动,为什么每次做梦都有他?

有时一个人徘徊在客厅周围,我也觉得安心。

我可能太想念他了,以至于在自己家都不知道,不管有没有人在听,我都在诉说着我的梦境,整个世界已经被我遗忘。有人在听我讲话吗?无所谓,我只想记住梦境。

梦里有一个画面正逐渐向我靠近。

我发觉我的双腿全好了,轮椅也不见了,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我靠近。

“你是谁?”我问道。

只见他面带微笑,像极了年轻时候得他,穿着白衬衫,干净又自然。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梦中的那人。”他站在我面前。

我笑了:“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这是你的梦境,出现是巧合,所以,结局要改写了。”他转身站在了茉莉树下。这场景我似乎还记得,好像在哪里出现过,对对,是在那照片上,原来是我老伴,他多久学得舞蹈?为什么我不得了,这些不重要,他就在我面前跳着,并且离我越来越远。

我害怕会回到现实,好像只有我一人在这世界上,得不到这美好的共鸣。

有些事就像心中蜷缩的困兽,导致我们沉睡了太久,等待冰山一过,回忆的也只不过是轮回,我只愿在那些不堪的回忆里,做自己的摆渡人。

我们被困得太久,眉心上的无奈不过是我们肩上的一半。那些等待或被接受的会变成以往的救赎。

我只盼望在梦境里留驻或守望,无意人间趟,多情应笑我。


文:乔莺

[文写得并不完善,对文字的初心是我的热爱,你可以看完之后偷偷一笑而过。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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