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雪非花
(一)
天阴沉着,细雨纷飞。
牛毛似的雨丝飘至半空中,前扑后继,斜斜地洒落在地面上。抬眼望向半空,眼里只有那些雨丝在跳动,一幅唯美的动图。
雨丝有的飘落在我的发丝上,有的穿过发丝浸到头皮上,丝丝凉意即刻从头皮传来。
伸出手去,手掌向上,任雨丝飞舞在上面,细细感受它们的清凉之意。它们轻轻舔着我手上的每寸肌肤,凉悠悠,麻酥酥。
雨丝飘到街头书报亭的顶盖上,它们从顶盖的四面八方汇聚到盖檐上,形成一排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它们挂在那里,然后以完美的弧度跌落至街面,浸入到地砖里。
在这个雨丝飘飘洒洒的日子里,无端的使我忆起许多的儿时之事,大概这样子的雨天正是适合追忆往昔。
尽管它们已经静静地躺在岁月的长河里那样久了,但是在这一刻,它们又清晰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一件件,一桩桩,就连那座被拆了近二十个年头的老屋子,那座给予了我许多童年欢乐时光的四合院,那土墙,那青砖,那屋梁,那房瓦······
在此时,它们好像还在原地,就在那里,完好无损。
(二)
老屋是座简易四合院,住着我家和大伯家共计九个人,四个小孩,五个大人。面向堂屋的左侧是我家,青砖砌的两间卧房连着厨房,隔着墙是猪舍和牛舍。右侧是大伯家,一样的格局。正面连着堂屋共计三间木板房,一左一右各家一间,中间堂屋共用。
儿时,大人们整天忙着地里田间的活计,根本挤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看管我,堂哥,堂姐和小妹。在没有大人看管的那些日子里,我们从来不曾有过孤单寂寞,无人关爱的感觉。我们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整日里四处乱窜,异想天开的做着一件又一件的乐事,蠢事。
老屋猪舍和牛舍的外墙,用的是那时候乡村砌墙常用的大块土砖,用黏土粘砌而成,每块土砖上面都布满了蜂洞。对于整天忙着采蜜的蜜蜂来说,那是它们的家园。
每当春暖花开之时,外墙上到处是飞来飞去的蜜蜂。这时候的外墙便成了我们四个小学生的乐园。
那些日子里,我们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我们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瓶子,飞奔到那窄窄的墙根处抓蜜蜂。
我们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站在一片“嗡嗡”声作响的土墙边,欣赏着蜜蜂们一派飞来飞去的繁忙景象。我们耐心地等着它们飞入蜂洞,再将玻璃瓶安在洞口,用一根小竹棍轻轻的将刚刚回家的蜜蜂掏入瓶中。很快,蜜蜂被接连不断的装入瓶子,直至瓶里也是一片“嗡嗡”声作响。
最后,我们很有成就感的收工回家,各自拿着手中的瓶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在里面慌张乱飞,四处碰壁的蜜蜂。自以为好心的丢几朵油菜花进去,好奇心重的我们就想看看它们究竟是如何采蜜,如何生活的。
只是年少的我们不曾想到,蜜蜂们恐怕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只想着从哪里可以逃出生天,怎能还有心思去采蜜过日子。那些被强装入瓶的蜜蜂,生死已完全由我们掌控,而等待它们的大多都是死亡。随后,又会有新的“嗡嗡”声,被我们乐此不疲地装入瓶中。
(三)
四合院建在一处高地之上,堂屋的正对面,是两家依着院坝而搭的茅草屋,和院坝齐宽,上下两层,都用作柴房。
上一层比院坝高出半米,用来堆一些引火用的干草枝叶。院坝下的那层,常年存放着许多堆砌的整整齐齐的柴禾,都是干湿分区而放。
茅屋左右两侧各有一条小斜坡,用来下去取柴之用。取柴是我们四个孩子的任务。斜坡的表面,是十来块光溜的大石头,下雨之时,很是湿滑。在这条小斜坡上,我是摔了不少跟头的。
我家这边的小斜坡和茅屋之间,有一棵老杏树,树干得两个孩子手拉手合围才能抱住。如今脑海里,没有一丁点关于那棵杏树花开时节的影像。对于那种杏花飘洒的美景,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倒是记得清楚它挂着杏果的模样。
每当青涩的杏果挂满枝头之时,是我们四个孩子心中充满希望的时候。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杏果是何等的香甜味美。
我们焦急又无奈的等待着它们成熟,仔细比较着它们每一天的变化。好不容易待到杏果,渐渐变成橘黄色时,因着杏树太大太高,我们又得期盼着夜晚能刮上一阵大风,好将它们吹落下树枝。
在杏果成熟的那些时日里,只要是刮过风的夜晚,天才蒙蒙亮,我们便已聚在了树下。在树下仔细搜寻着被风吹落的杏果。有时能在地上拾得几个,哪怕是已经摔得稀耙烂的杏果,我们也会无比兴奋,无比珍惜的分享着它们。
偶尔的,能在草堆里拾得一些完好无损的杏果。这个时候,我便会将分得的果子捧在手心里,细细的欣赏一会儿。完好无损的橘黄色杏果,表皮有一层细细的绒毛,透着橘红色的地方,好似少女脸颊轻扑的腮红。
欣赏完毕后,不待清洗便迫不及待的轻轻咬下一口。甜中带酸的果肉在唇齿间来回嚼动,再细细咽下,让它的香甜流淌进我的胃里。
那时候的我们,会因为一颗小小的杏果就满足得开怀大笑。那棵老杏树,带给了儿时的我们许多希望和欢笑。
渐渐地,老杏树结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少了。太老的它,最终在某一年干枯后,被大人们砍掉,当做柴火,化成了灰烬。
(四)
我家的牛舍外,是一块草坪,旁边是一块长方形的大水田,田里一年四季都蓄着水。水田成了家里轮流养着的那条大水牛喝水之地。每日傍晚时分,我们就会牵它至此喝水。它的咽喉随着它喝水的“咕咚”声有节奏的上下起伏。喝足水的它会悠闲的啃着水田边的青草,有时抬头望望牵着它的孩子,有时望望不远处的山林树木。
那块大水田,在某一年的夏日里,成为了我们的欢乐之地。
依稀记得那是个周末的午后,因为看着了黑白电视机里,在江中悠闲划船的人儿,我们四个孩子,突发奇想的想要尝试那种划船的感觉。
于是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我们爬上梯子,从我家卧房上拆出四块木头楼板,将它们拖至田里当做小船,再寻来几根竹竿用来撑船。完成这样一系列后,我们立在木板上,用竹竿学着电视剧里的人儿划动起来。尝试几次之后,我们居然真的划着那四块木板,在水田里自由的穿梭起来。我们“咯咯咯”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水田,玩得不亦乐乎,不知疲倦。
直到天黑时分,劳作归来的大人们,瞧见了玩得忘记做晚饭的我们。那时候的我们,浑身湿透,立在田埂上挨着训,身上的水“哒哒哒”地不断滴落。挨完训的我们,拖着被水泡得笨重的木板回家,还不忘“咯咯”发笑。
那样浑身湿透的我们,竟然都没有感冒。只是,夜晚睡觉之时,望见那处被拖掉楼板的地方,甚是空洞幽黑。
每一年的春天,大水田里会有无数的蝌蚪。那段时间,蝌蚪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我们的新玩伴。
我们将它们用小盆子舀起来,幻想着它们在我们的小盆子里变成青蛙的过程。可是从来没有一只蝌蚪在我们的盆子里成长为青蛙。
每日在水田里喝水的那条大水牛,一年年老去,在我十一岁的某一天,它被卖给了牛贩子。我亲眼目睹了牛贩子牵走它的过程。
虽然很多时候的清晨,在我还未睡醒之时,便被大人叫起来,被迫牵着它去吃露水草。据大人所讲,吃露水草的牛能长得很强壮。我睡眼惺忪的牵着它走在田埂上,它满意而又悠闲的啃着挂着晶莹晨露的青草,发出“噗噗”的声响。说实话,那时候的我心里是极度不情愿的。
但是在它就要被牛贩子牵走之时,我非常后悔我的那些不情愿。我想到了骑在它背上的那些无比欢畅的时刻;想到了它陪我度过的所有日子。我发现我很舍不得它。
我央求着大人不要卖掉它,我近乎哀求的保证着,以后一定好好牵着它吃草。可是我的央求和哀求,在大人那里起不到丝毫作用。大人直白的告诉我,牛都是用来耕田劳作的,年老体弱之后,拉犁太慢太费劲了,已经没有用处了。年老的它们最终只会被卖给牛贩子,变成餐桌上的美食。
我埋怨着大人们的狠心,痛恨着大人们利用完它之后的抛弃。我看着它站在牛舍里不肯动弹,望着它的大眼睛,它在流泪,眼泪将它的脸庞冲出了两条沟壑。它满眼哀伤幽怨的望着我,像是在祈求我,能不能留下它。它仿佛在说自己以后一定使劲拉犁,拼命干活,它还是有价值的。只要,不要让牛贩子牵走它。我想它知道,它很快就会被牛贩子杀掉,它已经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它流泪,无计可施的我,放声大哭起来。终于它被牛贩子使劲拉出了牛舍,它认命的跟在牛贩子身后,一步三回头,步履蹒跚,缓缓地消失在了我的眼帘。它永远的离开了我。
那是我童年时光里为数不多的心痛时刻。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它望着我的那双流泪的双眼,那双哀伤幽怨的双眼。
(五)
大伯家的牛舍上铺了一层木条和竹子,上面堆满着干枯的稻草和包谷叶子,那是牛过冬的干粮。我们经常在这样的牛舍隔层上玩耍。
有一回,大姨家的表哥来家玩耍,我们带着他在上面蹦跳。在我们心里,那可是十分结实坚固的地方。 跳着跳着,“砰”的一声,表哥不见了。只见他方才蹦跳的地方有一个窟窿,我们伸长脖子望下去,他正坐在一堆牛粪上“哇哇”大哭。那些褐色的牛粪溅满了他的全身,他就那样被牛粪包围着大声哭泣。我们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很快的,回过神的我们,哄堂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仿佛整个牛舍都在颤抖。
后来,我们捂着鼻子,将牛粪中的表哥拉出牛舍。最后表哥是如何清洗牛粪的,倒是记不得了。
大伯家牛舍的茅草屋顶下,不知什么时候,一群不知名的蜂在那里筑了一个蜂巢。从它下面经过,会看见不时有蜂,从蜂巢洞口飞进飞出。
一日,不知为何?我和堂姐,小妹,讨论起了蜂窝里的模样,我们分外好奇那些飞来飞去的蜂在里面都在干些什么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壮着胆子,找来一根长竹竿,想捅下蜂窝,一探究竟。我站在蜂窝下,无知者无畏的握着竹竿,狠狠的捅向了它。在捅下第二次时,十来只蜂向我飞来。站在我身后的堂姐和小妹见状撒腿就跑,我惊慌失措的扔掉手中的竹竿,抱头逃窜。结果,在最后面的我,头上被蛰了好几个大包,头皮发麻肿痛。
我疼得坐在一个背篓上,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堂姐和小妹哭笑不得的望着我,用扇子不停地给我扇风,希望借着凉风能减少我的疼痛。
事后,大人们得知了事情经过,狠狠的骂了我们。随后,他们处理掉了那个蜂巢,我们也终于得以窥探到了蜂巢里的境况。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可真真是敢想敢做啊!幸好不是太毒的蜂,否则我怕不知得遭多少罪了。这简直是件既胆大又愚蠢的事情。
(六)
四合院的排水沟,沿着外墙角而挖。那时,齐着我们小腿的水沟里,常年长满青苔,配着些野草,郁郁葱葱。后墙的水沟在一处高坎之下,高坎之上是几块较大的庄稼地,地里一年四季都种着农作物。那高坎和那水沟也成了我们的一片乐园。
我们想要在高坎处挖出一条所谓的地道,记不得这是因何而想了。(大概是看了《地道战》的缘故吧。)
我们在某一年的暑假里,不顾蚊虫的叮咬,不怕酷暑的难耐,认认真真地完成着这项,我们自认为伟大的工程。幻想着,我们走进辛苦挖成的地道中的情景,心里别提是多么的美滋滋了。我们挥汗如雨地挖了两天后,高坎被我们挖塌了。泥巴和着石头通通滚落到了排水沟中。我们顿时傻眼了,我们的地道梦完全破灭了。
在一场大雨过后,我们的壮举被大人们发现了,排水沟不排水了,后墙处积满了稀泥、脏水和石头。我们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只得无奈的帮着大人们清理排水沟。
堂屋门口右侧,常年放着在打稻谷时才能派上用场的打谷桶。即使是这样一个常见的,不起眼的物件也能成为我们四个孩子的玩具。
我们趁着大人们不在家时,将立放的它平放,然后翻进桶里玩耍。有时是盘腿坐在桶里打扑克,有时是趴在桶里弹弹珠,有时是在桶里躺着睡一会儿觉。
更甚的,在某一天,我们合力将它抬到了屋子旁边的鱼塘里,期待着它能像小船一样载着我们,在鱼塘里漂动。我们欢天喜地的各自坐在打谷桶的一角,感觉又紧张又刺激。不过才一会儿工夫,鱼塘里的水便顺着打谷桶四周和底部的缝隙,浸到了桶内。我们的期待瞬间落空,还要面临它下沉的危险。
庆幸的是鱼塘不大,水也不是很深。我们奋力地向岸边划动,好不容易将已经装了小半桶水的打谷桶划到岸边,慌里慌张地爬上岸。坐在岸上的我们浑身都是泥水,面面相觑,呆呆的盯着打谷桶慢慢下沉,才猛然想起得将它也拖拉上岸。
最后,还是大人们给我们收拾了残局。(儿时的我们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给整天忙绿劳作的大人们,却是添了不少的麻烦。)
(七)
我家那间连着堂屋的房间窗户下,放着一台缝纫机。那是身为裁缝的爷爷在世时用来赚钱的工具。爷爷去世之后,缝纫机就闲置在家了。
大人们偶尔会用它来做些缝缝补补的小活计。看着大人们双脚一上一下地踩着缝纫机踏板,双手按着需要缝补的衣裤,在针尖下来回旋转拖动,只一会儿工夫,就缝补好了。我和堂姐都觉得很神奇,觉得能够熟练操作缝纫机,简直是一件好酷的事情。
在一个下雨天,闲来无事做的我们,饶有兴趣地摆弄起了那台安静的待在窗户下的缝纫机。
我坐在凳子上,学着大人的模样踩动踏板,堂姐将一块布料放到针尖下,双手按着,我一边踩踏板,堂姐一边拖动布料。
突然,堂姐“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我吓得停止了踩动,定睛一看,堂姐的小指竟然在针尖下,针尖刺入了她的小指指甲盖,贯穿了她整个小指尖。
她半弯着腰,用另一只手扶着受伤的手,“哇哇哇”地大哭起来,我被她的哭声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但我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救堂姐的手指,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踩动了踏板。堂姐的哭声随着我的踩动,提高了音量,如此来回,堂姐大喊了一声“妈呀”!我再也不敢动弹,傻傻的坐在凳上,急得大哭起来!
闻声而来的大伯母,将堂姐的手指从针尖下拔了出来,痛得堂姐“啊!哇!”的乱叫一通。我十分内疚地跟在堂姐身后,看着大伯母给她上药包扎。停止哭泣的堂姐并没有责怪我,大伯母也只是嗔怪了我们两句,让我们以后不要再那么调皮。
每次,我想起这件事时,都会想起堂姐那时对我的宽容。这是我童年时光里被吓得胆战心惊的一件事。
有次,和堂姐聊起此事,我问她,肯定很疼吧!我自己连想想,都觉得疼!她笑说,疼啊!疼死了!然后,大笑着说我真是够笨的!
(八)
我家在厨房灶台处开了一扇后门,方便抄近路进出,后门口出去,是一块很平整的空地。大人们在后门口左侧,搭建了一个小浴室,浴室将一棵原本就在那里的橘子树,围在了中间。
后门口右侧还留有一块不小的空旷地,地边有两棵橘子树。每年橘子花开时,整个后门口都飘着淡淡的花香,那是一种闻着就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味道。但这三棵橘子树却不怎么结果子,印象中没有从它们枝头摘果子的画面。大概是因为在屋后,一年四季都享受不到多少阳光的缘故。
小时候的我,头发稀疏发黄,所以,我很渴望能有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在这种渴望与日俱增的情况下,突发奇想的用墨水来染黑头发。
染发那日,我弯着腰站在后门口的空旷地上,将头深深的低下去,任堂姐和小妹将一整瓶黝黑的墨汁,慢慢的倒在我的头发上,用手揉搓了一下,头发是真的变黑了。墨汁干后,我的头发全部凝固成了一团,乱糟糟的顶在头上。即使这样,当时的我也觉得十分开心。
正在我们对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时,奶奶回来了。她对我们的成果毫不关心,只是关心该如何洗掉我头上的墨汁。她追着我跑过两条田埂,将我逮回浴室清洗头发。我那满头的墨汁,整整耗费了六盆水才算冲洗干净。由于头发被墨汁黏在了一起,严重打结,根本无法梳理,奶奶使劲地给我抠洗,疼得我眼冒金星。
后门口除了浴室和那块空旷地,都是阶梯形状的庄稼地,地边有许多那时候不认识的小树木。我们常常跑到地边去攀爬那些小树,将枝叶折下来扇风,打伞。
有次,我被一棵枝叶红亮的树木吸引,折了它玩耍。第二天,我从头到脚,满身红肿,瘙痒难耐。这样的模样吓坏了大人们,他们忧心忡忡的讨论着带我上哪里去看病,如果是什么严重的毛病,该如何是好?我被带到了镇上的诊所里,大夫仔细看了我的症状,哑然失笑。而后,让大人带我回家,告诉我们,大概一星期后就会痊愈。
原来,那棵有着漂亮颜色的树木是漆树,我皮肤的红肿瘙痒只是过敏而已。大人们每每讲起我的这次“生病”,都是啼笑皆非。
(九)
老屋中间两家共用的院坝很宽,可以平铺上十张晒谷物的竹垫。
每年玉米成熟时,在月朗星稀的夜里,两家都将竹垫铺在院坝里,将玉米像小山一样堆在上面。大人们把平日里放在卧室里的黑白电视机,搬到窗口,打开,放大音量。大人小孩都一起坐在竹垫上,或用推子,或用胶鞋底,或者徒手将玉米一颗颗分离下来,滚落到竹垫上。
这时候的老屋,剥玉米的声音伴着大人们闲聊的声音,孩子们玩闹的声音;电视机里节目的声音,还有四周田间地头的虫鸣声。这些声音重叠纷乱,又显得和谐有序。
偶尔抬头看向那璀璨夜空,月是那么明,星星是那么多,那么亮。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至近,我们四个孩子会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大声地嚷嚷着“飞机!飞机!”,在我们的兴奋叫喊声中,余音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在我十二岁时,四合院老屋被拆掉了,两家人分别在两个新址,建了新房。身为孩子的我们也渐渐长大成人,而那时候的大人逐年老去,成为大人后的我们,各奔东西,各自拥有了自己的生活。
在今日细雨纷飞的时候,我忆起了我们的儿时。我们一起待过的那座老屋,一起在老屋里度过的所有岁月,一起做过的所有趣事,或是蠢事。
童年时的我们对任何事物都充满着好奇,都想要去尝试,我们总是敢想敢做,我们爽朗的放声大笑,自然的放声哭泣。
谢谢那座四合院带给我的童年时光,所有最真实的心灵体验,我将会把它们深藏心底,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