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阿欣有信来。”
令熊下榻的酒店在圣文森湾一带,推开阳台门,就是南太平洋的波涛卷携着浪花涌上岸来。她接过Kent 递来的信,阿欣兴奋地告诉她,自己第一次独立行动非常顺利,连平时待她一向严肃的师傅易先生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信尾,阿欣还加了一句,“易先生问你好。”
令熊嘴角动动,收起信,耳边响起令千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声音,“妈咪你这次出来这么久,易先生怎么自己不写信来?”
来到澳洲已近一月。之前公司接洽一桩矿石贸易,因为与对方公司一直谈不拢,令熊一怒之下决定釜底抽薪,直接飞澳洲找这家公司的供应商谈。正好此时阿欣要第一次单独执行重要任务,令熊不放心她,就留下了易先生照应,自己带了千佑出门。
谈判不太顺利。澳洲供应商是个倨傲的白种人,对这个纤瘦的东方女人既瞧不起,也信不过。但无论对方态度如何,令熊一样的温和坚定,不卑不亢,适当的示弱,适度的让步,固执的原则,圆滑的手段,让她最终签下了令双方都满意的合约。
自从易先生跟了令熊左右,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久没陪在她身边。一个月了,没有信,也没有电话,他知她忙,大概也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既然她这么忙,大概,自己也是会打扰到她的吧?
风带来大海的腥气,令熊装作没听见千佑的话,“Kent ,趁今天有空,陪我去逛街买点东西。”
令熊给母亲和令熹买了羊绒披肩,给令烈买了袋鼠皮的钱夹,又拿起一件灰色的羊绒衫,在心里比比他身量,一起让店家包了起来。
从机场出来,易先生在车前等待。两人对面,互相点点头,易兆风便为她拉开车门,待她和千佑上车,再关门上车,一路向令宅驶去。
因为时差,令熊有点疲惫,也就没有说话,闭着眼睛休息。千佑精神反而很好,一路将澳洲行动讲给易兆风听。一切倒也在易兆风预料中,他的令小姐是遇强则强,一双素手能搅动风云的,生意场于她从不是难事。令小姐不是普通女子,能配得上她的,应该也不是普通男人吧。他自嘲地笑笑,“非份之想”四个字渐渐从心底浮出。
千佑看着身边假寐的阿妈,前座沉默的易先生,话便没停。
“易先生,这个月家里有没有什么事?你和阿欣好不好?妈咪和我都惦记着呢。”
“我挺好的,谢谢令小姐令先生关心。”易兆风的回答简直标准得无懈可击。
千佑为难地又看看妈咪,她眼帘紧闭,面色如常,似乎已经睡着,只得不再继续。
第二天早上,易兆风准时在令宅门口等令熊上班。上车后,令熊递给他一个纸袋,“澳洲回来,给你们带了点小东西。”
易兆风没回头,手探过去拎了放在副驾驶位子,“令小姐对员工太好了,还记得给我们带礼物。”
令熊的微笑僵在脸上,为了掩饰尴尬,她掩口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对了,今天同盟要开会,晚上他们还说要给我洗尘。我想让Kent 陪我去,你下班不用等我了。”若是在以前,易兆风肯定会要求陪她去,这回却没有言语。令熊胸中荡开一层涩意,偏又觉得轻松与宽慰。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晚上回到家,易兆风把纸袋随手扔在床上便去健身洗漱。回到房间,坐在床头,余光看见那只纸袋,想了想还是打开,掏出一件米灰的羊绒衫。极细致的手工,抓在手里绵软温暖,他下意识地将衣裳贴上了自己的脸。半晌,又套在身上,大小尺寸刚刚好,就像有人恰恰地量过。
取过手机,几行字的信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发出“谢谢”二字。
过了二十分钟仍未回复,他看看时间,刚过九点,大概那边的酒宴尚未结束。易兆风头一热,拿了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酒是好酒,宴非好宴,千佑扶着令熊出来的时候,她已有点过量,借着室外的凉风透透气,熟悉一人一车出现在眼前。千佑识趣地把她扶到车边,交到易兆风手上,忍着笑借故离开。令熊听到千佑低笑,瞥了易兆风一眼——才九月的天气,他就套着那件羊绒衫出来了。
“我送你回家。”
“怎么样?你老板对你好不好?”
“好。”
“嗯。”
“还可以再好点。”
“嗯。”
“专门给我买的?”
“嗯。”
“下次还是我陪你。”
没有回答。
易兆风回头一看,令熊已沉沉睡着,脸颊一坨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