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杯，敬温华，少年聊笔江湖梦
再一杯，敬温不胜，此生不变兄弟情
三一杯，敬温小二，吾心安处是吾乡
“温家小子，你他娘的让老子抓到了打断你的狗腿”
身后传来老人的骂声。狂奔中的温华向后撇了一眼，还好，李老头没追来。温华嘴里在不停地抱怨“他娘的不就是看了一眼小姑娘洗澡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至于这么激动吧。”走着走着，就忘了老人的辱骂，哼起了自己编的小曲“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荷叶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哼完，赶紧擦了下流下来的口水。
天已经完全黑了。哥哥嫂子已经吃过饭了吧。温华推开门进入。门内立即闪出星星灯光。哥哥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兰兰，给弟弟把饭热一热，弟弟一天没吃一定饿坏了。”半晌，内屋里才响起有人醒来的声音。还伴随着妇人小声却又清晰的嘟囔“吃吃吃，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什么活也不干，就知道吃。”
哥哥尴尬地冲着温华笑了笑，小跑进厨房。温华好像是已经习惯了，懒洋洋的趴在油的发亮的八仙桌上打盹。
“你那弟弟一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你还能养几年？”屋里传来嫂子的抱怨声。
“弟弟不是年龄还小吗，等长大了，找个媳妇有人管着就懂事了。”老实的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向弟弟。
“十八了还小？就你弟弟这样，有那个姑娘能看的上？”
“嘿嘿”哥哥只得陪笑两声。
他们从屋里出来时，温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嫂子把乘着半碗的黄米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斜眼瞥了一眼趴着的温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温华惊醒， 也没在意，抓起桌子上的碗，二话没说就往嘴里倒。哥哥端着一小碗自家腌的酸菜，放在温华前面，笑呵呵的说道“吃点菜，别急。”温华随意的嗯嗯了两声。
夏天的天亮的特别早。平时日上三竿都不见动静的温华，天没亮就偷偷地爬起来。哥哥嫂子都还在熟睡。温华挎上前几天销好的木剑。木剑还是偷砍得村头老王头家的百年槐树。那天，老王头足足追了一天，温华晚上都不敢回家。是哥哥给老王头赔礼道歉，帮着干了几天农活，才让老王头消了气。
“等老子出去练出个一品高手，用银子砸死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温华一手拿着木剑，痴痴的想着。
“吆，温大侠配了一把宝剑，还是一把木制的啊。”村口几个地痞混混看见温华挎着木剑出来，一个个的忍不住地挖苦道。
“温大侠什么时候，小心你的狗腿啊，出去千万让人把腿打折了在跑回来啊。”
温华挎着木剑，也不在意，吹着口哨，依旧慢悠悠地朝外面走去。
过了几年，温华不知遭了多少白眼，辱骂，痛打。温华依旧挎着自己的木剑。不时抽出来耍两下，又别回腰间。
转眼就进了六月。“他娘的怎么这么热，还他娘的让不让人活了。”温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拖着身子在在路上慢慢移动。
“真他娘的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哈哈哈哈”温华笑着朝远处跑去。原来是刚转过弯，前面有一块瓜田。温华左右望了望。看瓜老翁在凉蓬下已经睡着了。“嘿嘿，正合我意。”温华不由的一阵窃喜。
温华悄悄蹲下身子，瞅准一个瓜，向后慢慢的移动。从小的经验告诉他，做这种事，要他娘的跟追姑娘一样，温水煮青蛙，不能急。
“这是什么，怎么像是块布。”温华没有回头，站起身就向前狂奔。似乎是察觉到后面没动静，温华回头一看。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正在跟自己一样向后狂跑。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转眼就想来是怎么回事了。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出声，比了一个小声的姿势，又蹑手蹑脚地跑进了瓜田，急忙挑了一个大大的西瓜，抱着就往远处跑。
跑过拐弯处，回头看不见老翁了。两人才慢下脚步。“老黄，老黄，赶紧吃瓜了。”另一个年轻人朝一边大叫。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背着一个大大的匣子，牵着匹比自己还干瘦的马，从一边的树后面走了出来。
老头牵着瘦马小跑过来，冲着年轻人嘿嘿嘿傻笑，缺了的门牙越加显眼。
年轻人从破衣服里面摸出一把五寸长的小刀。小心翼翼的把西瓜杀成两半。随手把大一点的一半递给老人。把头伸进瓜皮里面就肯。
老人捧着瓜，没有着急吃。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温华问道“少爷，这小子是谁。”年轻人头也没抬，嘟囔了一句“不知道。”
温华也忙着吃西瓜，没时间理睬旁边的主仆二人。吃完，把瓜皮都肯的白皮都出来，才慢悠悠放下瓜皮。舒坦的打了一个饱嗝，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以后的天下第一剑客，温华温大侠是也。”
主仆二人没鸟一旁自夸的温华。牵起瘦马朝着草长得丰盛的地方走去。温华撅起屁股放了一个响亮的臭屁。赶紧跑过去跟在二人后面，“你们以后跟我混，保管你们以后在整个离阳，没有人不知道你们的。”
之前的年轻人转回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温华。温华呵呵笑了两声，跑到稍微偏僻一点的草丛蹲下。自在的哼着小曲“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荷叶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完事后，温华随便抓了两把青草擦了两下，跑到年轻人身边传授经验。
“知道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不是吃，也不是睡，就是一个‘拉’字。”温华半唱半说道“只有他娘的吃饱了，才能拉的舒坦。”年轻人不说话，倒是牵马的缺门牙老头呵呵笑着说是这个理。
之后不管年轻人怎么说，温华都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两人作伴，年轻人只能无奈的同意。后来温华知道年轻人叫徐凤年，自称是北凉那边数一数二的世家子。温华瞥了眼缺门牙的老头和瘦的皮包骨头的老马，嘲笑道，“你他娘的是世家子老子就是北凉世子了。”
…… …… …… ……
“姓温的，你他娘的没点三脚猫功夫，再看见比武招亲的就上去打擂台，老子就看着你你让人打死，暴尸街头。”徐凤年背着鼻青脸肿的温华，气愤的骂道。温华用只剩下半口气的声音反驳道“你他娘的懂个屁，老子这叫屡败屡战，说不定哪天就让老子抱得美人归。”
“你他娘的再废话老子就让你自生自灭。”温华躺在徐凤年背上，鼾声雷动。徐凤年气骂一声他娘的。
…… ……
“温华，你他娘的下次再看见个有胸脯有屁股的娘们就说是心仪小娘，上去搭讪的时候别拉着老子，你他娘的下次送死别拉着老子陪葬。”徐凤年一边跑，一边冲着一旁同样疾驰的温华大叫。温华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紫衣女子和她的扈从，大叫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跑，让追上就真他娘的横尸街头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温华奇怪的看着一旁的老黄，喘着粗气问道“老黄，跑了这么久，你怎么半点事没有啊。”
老黄操着一口蜀地口音，呵呵傻笑一声，露出招牌缺门牙笑容。温华挠了挠裤裆，当下(裆下)很忧郁啊。
…… ……
“姓徐的，口渴的不行了，赶紧去讨口水喝。”
“滚你大爷的，每次讨水，都他娘的有妇人摸老子手，胆子大的还摸老子脸，老子还得笑脸陪着。你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徐凤年回骂一声，还是小跑着过去一家一家敲门。
温华在后面大喊“姓徐的，你他娘不当小白脸真的可惜了。”
“滚你大爷的，滚去拾点柴火。”徐凤年在远处骂道。
…… ……
“姓温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此别过了，别过几年让人打死了都没人帮你收尸。”
“放心，如果过几年江湖上有姓温的剑客横空出世的，那就是老子了。到时候老子让你吃馒头，牛肉吃到吐。”
挎着木剑的温华一拳砸在徐凤年胸口，徐凤年笑着回赠了一拳。笑道“馒头白啊白，白不过姑娘胸脯。”
“荷叶翘啊翘，翘不过小娘屁股。”温华笑着回应道。相视一笑，个子转身离去。
…… ……
老旧的客栈里。温华对对面拿着一喝棋子的老人问道“黄老头，你给我教的两剑到底管不管用啊，别到时候还没出剑就让人打趴下了，我先给你说清楚，以前我给人打趴下了有小年背我，到时候你可别见死不救啊。”见黄老头没反应，温华一拍桌子，气道“那你但是给老子说说老子现在有几品啊。”黄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温华赶紧小声补救道“二品？三品？四品总是有的吧？”
黄老头不耐烦道“你管这么多作甚，你只管递出两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滚。”
温华伸手摸了摸怀里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钱才买的春宫图，“我要先去北凉送给小年。”黄老头威胁去了北凉就别在京城相见了。见温华依旧坚持，才罕见的软了口风，说到了京城还是会相见的，温华才打消了去北凉的念头。
…… ……
温不胜挎着木剑，一手拿着刚从棠溪剑仙手里半赢半送的古剑霸秀。一手拿着从葫芦藤上偷摘的葫芦，灌一口酒。
黄老从门口进来， 短短一炷香后，一名年轻男子断一臂，瘸一腿，自断全身筋脉，只存一条性命，只拎上那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木剑，离开了院子。
“在老子家乡那边，借人钱财，借你十两就还得还十二三两，我温华的剑，是你教的，我废去全身武功，再还你一条手臂一条腿！”
年轻游侠儿泪眼模糊，凄然一笑，站起身，拿木剑对准墙壁，狠狠折断。
此后江湖再无温华的消息，这名才出江湖便已名动天下的木剑游侠儿，一夜之间，以最决然的苍凉姿态，离开了江湖。
刺骨大雪中，他最后对自己说了一句。
“不练剑了。”
温华不知京城中，一人疯魔了一般在中轴御道上狂奔，满头白发。他一掠上城头。
“温华，谁他娘准许你不练剑的！”
一柄剑被他狠狠丢掷出京城。“你不要拉倒，老子就当没这把剑！”
白发男子丢了那柄春秋。低下头去泪眼模糊，嘴唇颤抖，轻声哽咽泣不成声.
北凉世子的徐凤年低头跪在雪地里。
“你傻啊，咱们以前合伙骗人钱财多熟稔，你就不知道装着来杀我？徐凤年就算给你温华刺上一剑又怎么了？那一年，我哪次不扮恶人帮着你坑骗那些小娘子？”
温华回村的时候，雪下了一地。村口的几棵柏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记得小时候父亲去世的早，哥哥又在地里忙。温华和村里的孩子比赛爬树，腿脚利索的温华总能第一个爬上去，坐在最高的树枝上向远处眺望。
这个时辰，哥哥嫂子都睡了吧。门口贴着新写的对联，侄子应该上私塾了吧。温华敲门进去。哥哥抱着温华，木讷的汉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回来就好。”这四个字就抵得上千万陆地神仙，抵得上千万剑仙。
第二天，小镇上的一家酒馆里多了一个瘸了一条腿，断了一条胳膊，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温姓小二。听说是临近小村里一个出去闯荡的年轻人，让人打断手脚跑了回来。在酒馆外爬了一夜，老板才收留了下来。
？酒馆不知从哪请来一个说书先生，据说说的都是温小二从外面听来的传说。酒馆里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大多时候都是座无虚席。刻意调戏温小二的“江湖侠客”也少了许多。
过了几年，掌柜让儿子接去郡城享福了。临走前把酒馆盘给了温小二。温小二一跃成了温掌柜。却总是和以前一样给客人端茶倒水，只是再也没人去嘲笑了。
又过了两年。温掌柜取了个十里八乡都羡慕的温婉小娘。结婚当晚，温华提着酒壶，满斟了一杯“小年，兄弟我过得很好，娶媳妇了，请你喝杯喜酒。”
温华紧紧握着媳妇的手，这样的江湖，比什么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