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来自2018年的信,也是我走过的一段人生路。希望看到这封信的你比我优秀,没有我的缺点,也希望你能比我坚强,更勇敢的面对一切。
我知道你正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我当年跟你一样,既憧憬着大学的美好生活,又谨慎地走在即将高考的路上。
最后这一段路,谁都不好走。
08年高三,汶川大地震。5月12号全省所有学校强制放假,疏散学生,我们不得不暂停了冲刺复习,回家避难。可我却没有回家,扯了个谎就去同桌家里玩了。
地震两个月前,学校举办百日誓师大会。初春的天还比较冷,高三的学生一列列整整齐齐的站在操场上。校长在前面讲了很长一段话,我跟同桌则在后面聊天。他很欣赏地看着我的上衣,问是什么牌子的。它只是一个表兄穿旧不要的,我怕被人瞧不起,只能应一声不知道。那一刻我尴尬地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他崭新的球鞋,双手在兜里不自觉地揣得更深了。
即便当时我很拮据,他从来不会嘲笑我,她也不会。
那天下着小雨,课间休息时,小卖部的老板娘从教室后门进来,叫我的名字,原来是让我接电话。我心里明白是谁打来的,飞也似的跑过去。小木柜带着一把开着的小锁,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那台暗红色的电话,白色的按键,黑色的数字。我拿起电话,慎重地贴在耳边,那头只是喂了一声,我的笑容已经挂在了心上。她的声音很有磁性,尤其说普通话时特别好听,高二还参加过市级朗诵比赛。当时周杰伦的《青花瓷》正火,我电话里推荐给她,现在想想才发现,原来向喜欢的女孩推荐歌曲,是那时候开始的习惯。爱在当时来说太单纯了,假期里,坐两个小时的车,只是约她去书店看了一下午书,手都没敢牵。
如今没了她的电话,也没有她的微信好友。有时我会悄悄点开微信群里她的头像,看看她的婚纱照,再退出去,想起从书店回家的车上,我装睡靠着她肩膀,她沙沙的写着小纸条,一张一张叠起来放在我手里。
带着纸条,我来到了另一所高中,这所高中竞争压力很大,以前经常拿年级第一的我,如今在班上也只是中等水平,所以要更拼命的学习。
一次晚自习,我偷偷溜到操场上跑步,因为第二天就要期中考试,心里压力大,找不到解压的方法。况且最近的几次月考,数学一直不温不火,所以格外担心数学成绩。
果然,数学崩了。
150分的卷子,只得了86分,卷头上红色圆珠笔流畅的字形,一看就知道是数学老师的笔迹,分数下面两条横杠衬托着86分的自卑,有一条杠来回划了好几遍,着重强调着我的惨败。老师讲完卷子,没有点名批评我,但他偶尔的两次抬头,每一次都正好与我目光相交,每一次似乎都透露着无奈和失望。那天晚饭我没去吃,一个人在走廊反思,校园广播响起,是汪峰的那首《怒放的生命》。我不止一次的骂自己蠢和没用,咚咚的撞墙声时隔十年都还能传回我的耳畔,不过已经忘记当时是疼哭的还是气哭的了。
虽然无法拿到第一,但在吃饭的路上,我和同桌是经常跑第一的。那时候食堂离教学楼有几百米远,有一段宽宽的水泥路,路旁种满了柳树。每天的上午和下午第四节课的最后几分钟,我俩不约而同的用余光盯着讲台正上方的钟。桌子上面,我俩挺的笔直,认真听讲,桌子下面,四条腿已经熟练的展开了打饭计划。食堂里每个窗口都挂着一个小黑板,写着菜名和价格,我最爱吃的是熘肝尖和烧腊,他一年四季都没换过,只吃回锅肉。我俩打好饭通常端到寝室里,面对面坐在下铺,没有桌子,没有废话,大口大口的吃,爽快。
可是高考前一晚,同桌发烧了。当时夜已深,我去叫醒了值班的老师,联系上了班主任,一起把他送到了医务室。刚输上液,他焦急地问会不会影响考试,班主任故作镇定地笑了一声说怎么可能,我们此起彼伏地点头,一个劲地嗯,他环视了一圈,还是皱着眉。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又想起了不久前地震的情景。那是午休结束,晴空万里,校园广播放着《怒放的生命》。我起来洗了把脸,上铺的哥们喊别闹了再睡一分钟,阳台的那扇门正好靠在我的床沿,磕着金属床架子一直响,紧接着地上的水壶开始打转,脸盆里的水也开始颤抖,楼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地震了”,我们才惊觉过来。这时候上铺的哥们抓起一件背心跳了下来,我听见脑后哒哒的声音,回头望了一下,原来是对面的楼和窗户在剧烈摇摆,一股眩晕从脚心直达脑门。
等我们跑到操场上时,所有老师都来了,班主任们都在找自己班的学生。地震停止时,有手机的同学开始给家里打电话,但信号基本都断了。同桌就在我旁边,他合上手机后望着不远处的楼,皱着眉头,满脸的焦虑,这种焦虑我从来都没见过。我不经意的环视一圈,无论学生老师,都皱着眉头,满脸的焦虑。
带着这份焦虑,我只在同桌家住了一晚,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去了。
所以,最后这一段路,我也不好走。
十年之后,当实现了年轻时放任不羁爱自由的理想,我越发怀念和珍惜这段高三的岁月。十年之后,当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和同事,我依然会盯着手机里同学的头像发呆,虽然头像一年年在变,他们的脸陆陆续续刻上成熟和生活,但我依然,会想像着当年一起寒窗苦读的时候,他们和我在一个教室、一个寝室时开心的样子。
当然,十年之后,我还听得见纸条上沙沙的声音,和书店里静悄悄的呼吸。
真心希望看到这封信的你比我优秀,没有我的缺点,也希望你比我坚强,无论经历了什么,能更勇敢的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