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当家
文，冷月秋风
梁家村的老梁认为最自豪的事就是给儿子办的婚宴了，逢人只要提起来那是絮叨的没完，儿子大婚算是他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了，比自己结婚还高兴。
老梁今年六十岁了，有三个孩子，前面两个是姑娘，小的是儿子，老梁眼里心里都是儿子，老伴桂琴嘴里念叨着姑娘的好，但是却是一天也不会在姑娘家呆，就农村人说的话，“丢不下过日子，给儿过不够”。
以前老梁家是地主，可到了他这一辈，就是家徒四壁了，但穷归穷，一家人勤勤恳恳，又是承包地，又是打零工。娃们也渐渐长大了，日子也不算太紧巴了，打发掉（嫁出去）两个姑娘，就单剩给儿子定媳妇一个事了，儿子叫小辉，长的浓眉大眼，圆圆的脸，身材适中，不爱说话。高中没考上大学，老梁让补习，他愣是不愿意补，他说他对数字不敏感，数学总学不好，语文那是一提起作文就头大。不听家人说就去北京打工了。打了两年工又说要给自己找个摊子，骑个电动车是满北京城跑了个遍，一年下来把两年打工挣的钱给折腾了进去了，回家的路费还是老梁给汇的钱。老梁奉行的是传统的棍棒教育，儿子空手回来的时候，给儿子上去就是一耳光说“让你再胡成（瞎折腾的意思）！把钱再糟蹋！”打的小辉脸肿的像个“发面的洛洛馍”，但还是不改倔强的表情。农村这几年经济条件好了，老梁靠他和老伴勤劳的双手，总算盖起了二层楼房，现在就是为儿子的婚事犯难，村里的女娃考学的考学，打工的打工，剩下的是老的老，小的小，小伙和姑娘已经很少。小辉本身平常见了女娃就脸红，现在又一门心思的忙所谓的事业，老梁一问，他就说“急啥哩？”老梁也不和儿子理论，就托人放话让给儿子介绍对象，这一张罗不要紧，女娃的条件都是要车，要房，要三金，家里盖的不管用，要到市里买，最次也是要到县城买，否则免谈。老梁一听，舌头伸出来半天是诠不回去。想想自己辛苦多半辈子，攒的钱都盖房了，女儿们出嫁他也没给陪送（添补嫁妆），都是给男方要了些彩礼，她们的饼子卷她们的菜。现在轮到儿子了，咋娶个媳妇这么费钱呢，自己盖的楼房没有用处了，还要重新买房，即使在县城交个首付也没有钱呀，从哪去凑这么多钱！老梁想不通，心里上火，这一急，高血压犯了，住了一段院，刚说好了，又是急性阑尾炎，这来回一折腾，又花了好几万。
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二年夏天， 儿子盘下来一个临街店面，也就十几个平方，是一个肉饼店，带的有砂锅，米线，凉皮。老梁两口子心疼儿子，赶紧赶过去给儿子帮忙，生意还不错，顾客主要是街边的人，还有旁边超市进进出出的人，超市有两个收银员经常来这吃饭，一来二去，小辉和一个叫杨凡的女孩有点意思了，别看他平日不爱说话，可和杨凡在一起那是说不完的话。
谈了一年多，杨帆的的妈妈对小辉说“女大不中留，我这边找个媒人，说道说道，看年底把你们的事办了”，杨帆在一旁只是笑，黑溜溜葡萄一样的眼睛，挤出一个招牌的调皮表情，眼笑成一条缝了，眉毛弯弯的，细密柔和。于是媒人一来二去，还是农村平常人家结婚的那一套，什么要给见面礼是万里挑一，礼金吉祥数字是八万八，房子，小车，三金是一样都不能少。结婚的日子选在了腊月，老梁急的是串东家，走西家，找朋友，用老脸蹭，也给两个女儿一人摊五万的硬性凑钱指标，终于临到日子钱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儿子结婚这一天，鞭炮齐鸣，秧歌舞蹈，锣鼓喧天，婚庆主持，搞的很是气派。亲朋好友，乡里乡亲，七大姑八大姨，整整是坐了四十席，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梁家院”。
事后老梁两口子一合计，乖乖！外欠三十万！过完春节招待完新亲（媳妇的娘家人），一家人北上首都，开启了起早贪黑的日子。新媳妇也能吃苦，切菜拌陷，招揽顾客都是一把手，儿子专门烙饼，老梁则是买菜记账，老伴擦桌子，洗碗打下手。一家人有摩擦有和谐更有期盼。到了第二年末，家里喜添新丁，婆子桂琴慢慢不再管店里的事，白天专管孙子，晚上孙子跟他妈妈睡，有时孩子闹腾，媳妇常常也是睡不好觉。有一天，婆子桂琴照例6点起来做好饭，叫儿媳起来吃饭，叫了两边儿媳都没答应，等到7点多，她就大声喊，“杨帆！你快点起来，吃完就毕了（完事了的意思）我还要收拾哩，”媳妇回应“你把饭给我搁锅里，我呆会起来热”婆子桂琴不高兴了“这都7点多了，还睡到啥时候呀，我一天是把你们的伺候的太上了”自己胡乱瞎嘟囔了一句，被媳妇听见了，媳妇更不高兴了，提高了嗓门“我这睡一会咋了？你收拾吧，我不吃总行了吧”，婆子桂琴一听，扔下碗筷，“翅膀硬了是吗？好吧，都反了反了，我这又要管娃又做饭，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这都跟我咋说话地？我啥也不管了”一边说一遍抹着眼泪把门一摔出去了。老梁急忙撵了出去，把老伴说了两句，“你年龄大了，就爱瞎叨唠，再说媳妇也辛苦”，“你们都欺负我”，桂琴是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呼呼的喘着气，委屈的不行。两个人在外面也是一顿大吵。
接下来，婆媳两个是谁也不理谁，各人干各人的活，儿媳妇给儿子甩脸色，说干了两年了，钱都上那了，不明不白的。桂琴给老梁撂风凉话说，这一天当牛做马的，还若人嫌，老梁和儿子夹在唾沫星之间，两头难做人。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婆媳永远都有鸡毛蒜皮的小插曲，一家人过日子最怕的就是冷漠，如果对方都不回应了，不想说话了，日子就渐渐僵硬了，感情就像肉中的刺，时间长了就不好拔出来了。几次桂琴想表示友好，都被媳妇冷冷的表情给憋了回去。过了些日子，老梁趁屋里人都在，吃过晚饭，老梁对儿子儿媳说“咱们今天开个简单的家庭会议，我和你妈准备把娃带回老家管，你们只管好好奋斗，我今个就把这掌柜的交了，咱们家这两年咱们共挣了二十五万贰仟元，现在还有四万八千元的账如果给人家还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就不欠别人钱了~，剩下就是每个月还房贷了”，媳妇一听急了“爸，我结婚时你们家难道就没有一分钱吗?怎么这么多欠账？”
老梁久久抽着手里的烟，狠狠的吐一口烟雾说“你们结婚的时候咱家就是没有钱，我都是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