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尽黑夜,静谧无声,忽然传来一丝埙乐,古朴苍凉,悠远绵长。
幽暗中忽然一道红光乍现,篝火瞬间燃起,直窜云霄。伴随着古乐,混杂着钟鼎敲击声,四周扬起一片低吟浅唱,庄重而肃穆。
火光中密密麻麻一群人围成几圈,伴随着哀唱晃动着身体,而正中心的篝火中绑着一个赤衣女子,低头垂眉,默然不语。
业火燎原,势态越来越大,天空也被映得猩红一片。忽然“啊”地一声尖叫传开,那女子身上衣着霎时间点燃,而周遭人们的吟唱也忽而加快,晃动着身体的频率也渐渐加快。
那女子在火团中呼声不止,尖锐刺耳,久久不绝,声音中满是痛苦悲愤,绝望之至,而后渐渐变得低沉,令人心有余悸。
此刻天地仿佛安静下来,只剩漫天火舌随风起舞,一道冽风哗然而过,篝火如旋风般冲天而起,形成一股超大火柱。
忽然那女子从火柱中飞身而出,全身上下燃起的火花如金蛇狂舞,炙热滚烫,脸上狰狞的笑容异常可怖,而右手猛然向前探出。
“啊!”
秦慕昭瞬间惊醒,坐起了身,两手捂着自己的脖颈大口喘着粗气。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小蝶睡得正酣,忽然听到小姐房间传来一声尖叫,顿时被惊醒,衣衫也来不及披就跑了过来。
小蝶点上灯,这才发现她满脸冷汗,心口起伏不定,神色恍惚。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慕昭这才逐渐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小蝶。
小蝶看着她失神的眼色,关切道:“小姐你说句话啊,可别吓着我!”
秦慕昭眼前又闪过那火光中狰狞的笑脸,过了半响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我刚才做噩梦了。”
“你可别再吓我了,大晚上一声尖叫我还以为闹鬼了呢!”小蝶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拿起手绢替她擦起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秦慕昭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阴冷无比,可见刚才真是三魂被吓出了七魄。
小蝶刚把手搭在她身后,也发现她衣衫被冷汗浸透,赶紧去衣橱拿出一套衣服为其换上。
看着月色斜斜地照射进来,庭院外的斑驳竹影也随风摆动,秦慕昭问道:“现在几时了?”
“才刚四更天呢,天亮还早着,小姐你再休息会儿。”
“小蝶你别回房了,在这陪陪我吧。”
“好,我陪你说会儿话。”小蝶知道她一时半会肯定睡不着,忙答应了。
(二)
烟花三月,江南时节虽已春意盎然,早晚却仍透着一股凉意。晨起的人们络绎不绝赶往了市集,龙梅镇上的大户人家秦府也早早地开了门,下人们忙先忙后张罗着一天的生计。
厨房的孙妈正准备着早茶糕点,头一抬见到小姐房里的小蝶走了进来,忙笑道:“姑娘,这大清早的可真难得见,怎么没多睡会的。”
小蝶欠了个懒腰:“别提了孙妈妈,我们小姐晚上惊梦,到现在都没睡觉,我也陪了大半宿,这不是赶紧给她弄点吃的,好让她补补精神。”
“这可难为你了,来来来,我这刚给老太太炖了点建莲红枣汤,偷偷赏你一碗。”
看到孙妈舀了大碗,小蝶赶紧接过来笑道:“还是你老疼我。”
“知道就好。”孙妈笑眯眯道:“我先给小姐盛点粥,你慢着喝。”
回到后院,小蝶将早点放下便去服侍秦慕昭。
看着她脸色还有些甚白,气虚体乏便说道:“小姐,我将早点拿过来吧,你吃完了再休息会儿。”
秦慕昭摆摆手:“横竖躺着也睡不着,我还是起来走动走动,顺顺气。”
小蝶赶忙取了外套来。
吃完饭,秦慕昭坐在外间感受着春意暖暖阳光,困乏渐渐涌了上来。碍于昨夜噩梦惊扰,她又不敢睡觉,赶紧起身走动起来。正来到西厢房内,忽然瞧见墙上忽然多了一幅画卷,之前从未瞧见。
那画卷中是一名汉代服饰女子,明眸皓齿,温婉可人,巧目流盼间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娇柔神情。
“小蝶,这幅画是哪来的,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秦慕昭看着画中女子,竟有些痴痴挪不开眼神。
小蝶进屋一看,笑道:“也不知道老爷前两天从哪淘回来的,他说这画中女子一颦一笑和小姐有七八分的神似,便要我拿过来挂你房内。”
秦慕昭一怔:“这女子可比我美多了,爹是在拿我开玩笑呢。”
“我也觉得越看越像,尤其是这淡淡的一抹微笑,小姐你也这么笑一个试试。”
“少贫嘴。这也不早了,我去给老太太请安了。”秦慕昭说完便转身离去,出了门厅却又不自觉回头望向那幅画卷,画中女子笑靥依旧,但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莫名感觉,与她仿佛似曾相识。
(三)
秦慕昭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正暗自琢磨着呢,小蝶端了副茶碗走了进来,她道:“小姐,安神汤煮好了,你赶紧趁热喝了吧,一会儿睡个安心觉。”
秦慕昭眉头微蹙:“这几日每夜都喝,睡得挺踏实,今晚就免了吧,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那可辛苦我煮了这么长时间呢,小姐你喝两口也好。”
“你当这是燕窝鱼翅呢?”秦慕昭笑道:“还喝两口,是药三分毒,你这是在谋害主子呢。”
“好好,不喝就不喝嘛,我端出去就是。”小蝶也笑道。
天朗气清,月光皎洁,穿过帷窗打在地上层层叠影,忽而一阵清风掠过,庭院内枝叶沙沙作响。
月色斜斜照射进西厢房,打在墙上的女子画卷之上。画中女子笑容温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显得有些莫名阴森可怖。
忽然那女子眼波流转,竟飘飘然从画中飞身出来,翩跹而立。她身形鬼魅,穿过西厢房笔直朝秦慕昭闺房飘去。看到秦慕昭睡得安稳,她嘴角忽然升起一丝浅笑,登时化为一团青烟消失不见。
烈焰冲天,火光四起,战场上硝烟弥漫,周围枪戈倒斜,尸横遍野,无边血水汇聚成蜿蜒长河,滚滚东流。
“娘娘,我们赶紧逃吧,皇上既然要绞死你,你还呆坐在这里作甚!”一名宫女服饰的丫头焦急地跺着脚。
被称作娘娘的女子雍容华贵,虽然此时已哭得梨花带雨,瘫坐在长塌之上,却仍遮掩不住其芳华绝代的佳人气质。
她一脸苦楚道:“逃,还往哪里逃,长安既已沦陷,长兄杨国忠也已被乱军所杀,如今皇上也不要我了,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侍女念奴也急的直抹眼泪,贵妃娘娘拉也拉不动,拽也拽不起身,慌乱中自己也摔坐在地上,恨骂道:“这个该死的安禄山,早晚生一身毒疮烂死!”
娘娘忽然站起身来,凄笑道:“皇上要绞死我,我偏不能遂了他的愿,我宁可自缢而死,好让他生生世世记得我,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要啊!”念奴话还没讲完,娘娘忽然抛出白绫,凌空系节,转眼间已上吊自尽。
念奴恍然失色,呆呆望着贵妃娘娘的身姿吓得一动不能动。
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笑声,贵妃娘娘挂在白绫上的遗体兀自慢慢转过身来,吐着猩红长舌的容颜变得狰狞恐怖,眉脚上挑,说不来的诡秘吓人。
念奴惊得跌倒在地,喉咙呜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得贵妃娘娘从白绫上跳下,径直朝自己蹦过来。
“好念奴,下面又湿又阴冷,我一个人怕,你就继续陪着我吧。”
“不……不要……娘娘我还不想死!”念奴声泪俱下,手脚并用向后倒退爬去。
“我对你这么好,你舍得丢下我么?”娘娘忽然发出尖利刺耳叫声,纵身朝其跃去,手中不知何时持着三尺白绫,一把死死勒住念奴的脖颈。
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眼前狰狞的面容也越来越发模糊,念奴即将两眼昏黑时忽然勒紧感消失,立即深吸一口气,这才晃悠悠回过神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白衫白冠,站在自己身前与贵妃娘娘相向而立。
“又是你,又是你,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出现妨碍我!”娘娘口吐长舌,杏眼圆瞪,披头散发的样子令人心惊胆寒。
那男子叹了口气:“何必呢,千年岁月匆匆而过,为何你还不看开。”
“纵使千秋万年,我也不会看开,也不会罢手,我要把这苦痛延续下去,把这愤恨传给世间的所有人。你会怪我么,你当然不会,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娘娘看着眼前的男子,又哭又笑,或悲或喜,越发的歇斯底里。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时让你欲火焚身,凄惨而死,可这些人是无辜的,你把痛苦全部撒在他们身上又有何用呢。”
“他们的怨恨越多,我就越痛快,我就喜欢看人们凄惨无比的样子,这样才能平息我烈火炙身时的伤痛!”
念奴正听他们俩交谈,没料想娘娘话语未落,身形猛然而至,手中白绫如银蛇炼舞,瞬息间到了自己眼前。她大惊失色,正欲躲避时那白绫被男子一把抓住,扯到另一边。
“你为何每次都如此烦人!”娘娘恼羞成怒,猛劲一甩,竟然将白衫男子摔了个踉跄,而电闪雷鸣间已掠到念奴身边,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笔直朝她心口扎了下去。
“啊……”秦慕昭陡然坐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直喘粗气,而心口如刀绞般疼痛,疼得浑身冷汗直冒,后襟全然湿透。
“小姐小姐,你又怎么了!”小蝶赶紧冲进屋中。
此时刚好四更天,月影寂寥,星光黯淡。
(四)
蝉鸣虫啼,和风絮柳,沿河一畔点点阳光洒落满地,秦慕昭伫立良久,望着微波荡漾的河面徐徐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小蝶看到她身子动了,赶紧上前道:“小姐,快日落了,早些打道回府吧。”
“嗯,小蝶你说,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到小姐忽然发问,小蝶一怔,回道:“小姐我读书少,也不大识得字,书上讲的大都不甚明白,梦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最是玄幻,也当不得真吧。”
“人为什么会做梦呢,做的梦又如此逼真呢?”秦慕昭思绪万千,想着想着心头又一阵绞痛,眉头紧蹙弯下腰来。
小蝶赶忙扶起她:“别多想了,这两天郎中又给小姐你开了好几副安神药,吃了不是挺有用的么,而且夫人又去给你求了平安签,明天就回来了,到时这心绞痛立马就药到病除了。”
“还是出来走走舒服,明天再出来散散步吧,不然老待在家中闷得难受。”秦慕昭深吸一口气,缓慢直起了身。
(五)
次日,秦慕昭正在房内翻看着书籍,忽然厨房孙妈端着汤药走进来。孙妈笑道:“小姐,刚煮好的,赶紧趁热喝了。”
秦慕昭迟疑道:“小蝶呢,怎么劳烦孙妈妈亲自上门了?”
“什么小蝶不小蝶的,孙妈妈给你熬一碗汤药有什么打紧。”
“那有劳了,你先放那吧,我一会儿喝。”秦慕昭觉得有些怪异,却又不好意思拒绝。
刚把手上《庄子齐物论》放下,头一抬孙妈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案几上那一碗褐红色的汤药咕咚咕咚泛着气泡。秦慕昭拿起碗正准备抿上一口,这时小蝶走了进来,手上同样端着一副汤药。
“小姐你先把药喝了,然后我陪你出门散散心去。”小蝶将碗放下,却对秦慕昭手中的那只碗置若罔闻。
秦慕昭顿时有些惊慌失措,问道:“你刚才煮药去了?”
“对啊,这不刚给你拿过来么,你看还热乎着呢。”小蝶说完径自出了门。
“你等会儿,小蝶,我有话问你……”秦慕昭再也按耐不住,起身追了出去。
刚明明看到小蝶走入这西厢房中,怎么片刻间人又消失不见了。从不往后院来的孙妈今天也鬼使神差地出现,她看着空空如也的西厢房,头痛欲裂,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不禁有些天旋地转,秦慕昭扶着茶几缓缓坐下来,一抬头正好看到墙上那幅汉代女子画卷。那画中女子笑靥迷人,明眸皓齿,依旧光彩夺人。
忽然一阵娇笑声传来,秦慕昭心神一惊,四下并无他人,只当是小蝶在和她玩笑,她慌乱中吓道:“小蝶,你赶紧出来,别吓我了!”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凭空出现,她紧张地来回张望,最后视线落回到画卷之上,顿时血液如凝固一般,骇然失色,那画卷中的女子竟变换了个姿势。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秦慕昭发抖的身体如糠筛般,忽然听到小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赶紧转过身扑到小蝶怀里。
“你看那幅画,那幅画有鬼!”她急急说道。
“那幅画没变啊,小姐你是不是花了眼。”小蝶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慕昭慢慢回过头来,鼓起勇气望向画卷,那画卷中的女子果然一如从前,没有丝毫改变。
难道真是我花了眼?不可能啊,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错。她呼吸急促,盯着画中女子默然不语。
“小姐,刚才画中人是不是这个姿势?”
秦慕昭听到小蝶这么说,空气陡然如霜降一般冷冽,她猛然掉头,看到小蝶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而身姿正如那画中女人无两样。
“小姐,孙妈妈给你熬煮的汤药好喝么?”小蝶话语间面部一阵模糊,如水波涟漪,竟然变成了孙妈的模样。
“念奴,我真心待你,你却不肯陪我共赴黄泉,你对得起我么?”孙妈言语中竟然又变成了之前贵妃娘娘的容颜。
秦慕昭被吓得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贵妃娘娘转眼间又变成了画中女子,笑脸吟吟地对她说道:“你马上要死在这里了,何必那么多问题呢。”
看着秦慕昭惨白失神的脸色,画中女子歇斯底里地笑出声来,那原本秀美的脸庞变得丑陋无比,忽然向前探出右手,猛然抓去。
“噹”地一声,眼前白影闪过,画中女子瞬间被击飞出去,趴到在地。秦慕昭抬头望去,原来是前几日梦境中那白衫男子。
那男子将她扶起,转身对画中女子沉吟道:“你果真还是不肯住手。”
“这千百年来每次都如影随形,你到底想怎样!你莫非想告诉我,缘分未尽吧?只可惜你是痴人妄想,当年你义无反顾丢下我在火牢中受刑时,我就对你再没有爱,只有恨了!”画中女子冷眼相向,站起身来。
秦慕昭不明所以,只是望着那女子时,满眼的毒辣,无尽愤恨让自己也心有余悸,不寒而栗。
白衫男子望着画中女子,良久这才对秦慕昭说道:“她是阿巧,我的爱人。”
秦慕昭顿时愣住,有些摸不清头绪。
白衫男子又道:“当年我为司巫,手下东南西北四方巫女各职一位,而阿巧正是其中之一。谁料我们朝夕相处中竟然产生感情,被大司巫知晓后,阿巧被流放蛮荒之地,而我也被剥夺职位。后来阿巧因为思念我,私自逃回被发现,最终被大司巫选为献祭祭品。”
“她最后是被烧死的?”秦慕昭想到最初那个噩梦,于是怯怯问道。
“嗯。”
“说那么多干嘛,只恨我当年瞎了眼,竟然以为你会来救我,哪怕是陪我共赴黄泉也行。郑谦,谁知道你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连最后一面都没来见我。”阿巧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尖利刺耳。
原来这个白衫男子叫郑谦,和阿巧这位姑娘曾是一对,秦慕昭听闻许久,这才理清了头绪。
“不是的,我被大司巫关在庙宇中,你回来的消息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想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真当我一点不想你么?”郑谦声音也越发高昂。
阿巧冷笑道:“口说无凭,你当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郑谦回道:“当我知道你走后,心如死灰,尘世间再也没有什么留恋,于是作了这幅你的画像,亲自招魂,把你附在这幅画像中,只希望你别做孤魂野鬼,流离失所。”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郑谦也不回话,从怀中掏出一片赤红色的衣袂碎片,径自说道:“这是你当时烧剩下的一缕碎布,我把它藏在了卷杆之中。而你为什么千百年每次行凶我都及时出现,就是因为卷杆由我肋骨所造,我自尽后也附身在了这根肋骨之中。”
“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
阿巧内心大动,万般情思忽然涌上心头,却又强自压了下去,怒斥道:“你别再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你只不过害怕我伤害这个女人而已!”
郑谦忽然气若游丝,身形逐渐涣散,他惨笑道:“千百年来我死守元神,不至于涣散,不过看来大限将至,我怕是要魂飞魄散了。这个时候我何必再骗你呢!”
“什么!”秦慕昭大惊失色。
阿巧脸上凶神恶煞般表情终于褪去,满脸泪痕,看着郑谦的眼神也逐渐温柔迷离。
“三十三层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我已经守了你千百年,相思此刻才能了断。阿巧,莫要再做傻事了……”郑谦话语越来越微弱,身影也逐渐淡然释去。
那一袭赤红色也渐渐飘落。
秦慕昭此刻也双眼朦胧,为这一个至情至意的男子留下了滚滚热泪。
“你醒了后,把这幅画卷烧了吧。”阿巧说道。
“阿巧你……”秦慕昭此时面对着她,再无半点惧怕,只有无尽的感慨和可惜。
阿巧拾起那一缕赤红,轻声道:“我恨了这么久,原来只是在恨自己,既然他不在了,我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秦慕昭走向阿巧,刚想安慰她两句,她反手一巴掌推了过去,秦慕昭一个踉跄,摔倒在了案几上。
日暮西沉,红霞漫天,秦慕昭在落日余晖中缓缓睁开眼。
“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双眼通红,哭过了?”小蝶刚收拾完衣褥,一踏进西厢房便看到秦慕昭怔怔地发着呆。
“小蝶,拿火盆来。”
“现在?”
“嗯。”
“睡了个觉睡魔障了?拿火盆做什么?”小蝶心里诧异不断,人却立马出门。
秦慕昭望向画卷,画中女子也美目流盼望着秦慕昭,忽然轻轻点了点头。
“再会,阿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