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衰是个有钱人,市中心黄金地段开了个五星级大酒店。
有钱人什么好东西吃不上,可阿衰有一样东西再也没吃到过了
一张鸡蛋饼。
对,没错,阿衰吃不到对他胃口的鸡蛋饼。
一张鸡蛋饼而已,却难坏了酒店各方名厨,不是做不出,而是不对老板阿衰的胃口
"不对,不是这个味儿"
"这更不对了,你加什么芝士呀,你乱加什么呀,就鸡蛋和面粉"
"还是差点,是炭火吗?"
站在一旁排成一列的厨师手足无措,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阿衰面前桌子上摆了好几盘鸡蛋饼,可每张鸡蛋饼阿衰拿筷子一夹,吃一两口,摇摇头,就都放下了。
杵在一旁的厨师长不甘心,小心的问道,您还记得当初那鸡蛋饼制作的细节吗?
是呀,怎么做的呢?
阿衰尽力回忆着小时候的事。
"阿衰,吃饭啦!"随着妈妈一声亲切的呼唤,小阿衰拉着一大一小两个板凳来到厨房,大板凳用来放盘子,小板凳用来坐着等。
只见妈妈将摊好的一张鸡蛋饼放在阿衰面前盘子里,金黄色的鸡蛋饼略带糊了的小黑点,薄薄的,青翠的小葱花点缀其中,散发着丝丝蛋香味儿,让小阿衰食指大动。
"哎呀,你又吃完了,这么快"只见小阿衰一手拿着小叉子,一手拿着筷子,三不两下填进嘴里,面香,蛋香味,满口生香。
"哎呀,你少倒点醋啦"
"你吃太快了,我还没烙好"
"我再转过身来,你就吃完哦"
小阿衰最爱吃鸡蛋饼的边缘处,因为烤糊了,吃到嘴里香香脆脆,什么时候也是先把蛋饼最外边一圈啃完,再吃中间嫩嫩的圆饼。
阿衰的记忆当中怎么也想不起妈妈怎么吃鸡蛋饼的,是否和他一样的吃法呢?
阿衰想呀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多年以后,才明白一件事。
原来,妈妈从没吃过鸡蛋饼。
那个年代物资匮乏,阿衰家里穷,鸡蛋都是院子里养的老母鸡下的,家里留一点,大部分上市场卖了钱补贴家用。
后来呢,后来阿衰长大了,渐渐不爱吃鸡蛋饼了。
后来,阿衰嫌妈妈不停的絮叨烦了,动不动摔门而去,留下低头抹泪的妈妈。
后来,阿衰找了个对象。
"阿霞,我爱你"阿衰曾在女朋友家楼下淋了一夜的雨,最后也没等见阿霞露面,只换来对方母亲的谩骂:"穷小子一个,跟了你,喝西北风呀。"
后来,没有后来了。
妈妈死于车祸中,就死在给上学的阿衰送饭路上,洒了一地的饭盒中,是阿衰曾爱吃的金黄色鸡蛋饼。
那一刻,阿衰长大了。
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把阿衰拉扯,拧巴,揉持大了。
疼,特别的疼,要多痛,有多痛。
一下子面对人世间世态炎凉,面对亲戚白眼,甚至落井下石。
只记得从那时起,阿衰内心深处某一部分变硬了,变冷了,还有一部分随着老妈深埋土里了,失去了。
自那时起,阿衰辍学了,早早去外地打拼去了,什么样的饭也吃过,热饭,冷饭,馊饭,就着风,就着土,就着雨水往下咽。
人常言,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阿衰打工攒了笔钱,开始干小买卖,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财富的雪球越滚越大。
之后的人生顺风顺水,找了个好老婆,老婆和他一起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出一片天地。
结婚的前夜,阿衰问她老婆,"会摊鸡蛋饼吗?"她老婆给他摊了一张鸡蛋饼,他吃到半张,吃不下去了,他居然流泪了,许久不流的眼泪一下子涌出,好咸呀!
阿衰后来有了小阿衰,阿衰为小阿衰摊了一张鸡蛋饼,小阿衰吃了一口,吐了出来,讲,难吃!
清明的时侯,阿衰回了趟老家,当初冷漠的叔叔,姑姑,亲戚们对他笑脸相迎,巴巴的纷纷请他吃饭,他笑笑说,我吃饱了,当年就吃饱了。
阿衰回到他的家,门一落锁,咣当一声,家中灰尘满布,已然物是人非,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阿衰进得门来,到厨房,点起火,坐上锅,打了一个鸡蛋,搅散在面粉里拌成糊状,勺子舀起来,摊在铁锅里,嗞啦一声,一翻,烙另一面,丝丝蛋香味入鼻,再一翻装盘。
烙了一叠鸡蛋饼,放在妈妈坟头上,"妈妈,你吃吧,我也会烙饼了"
静
只有风掠过,刮得旁边小树哗哗响,引得阿衰想起小时候的事。
"哎呀,你又吃完了,好吃吗?"
" 好吃,香"
"妈妈再给你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