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突然打了个哆嗦。
“冷吗?”粟栗问道,翠仞山秋天的寒冷程度虽然比不上星尘海边的冰原,但也足够沁入骨髓,更何况阿月只穿了一件薄纱连衣裙。
阿月抱住膝盖,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
粟栗给阿月披上自己的粗布外套,接着坐到迎风的那一面,“怎么了?”
“我的姐妹,她们……啊!”阿月开始哀嚎,两行清泪变成了鲜血,血泪开始在她脸上幻化出一个个奇怪的图案。
粟栗震惊了,他认得那些图案,那是古帝国的象形文字。它们的意思是,“生死之外”。“我我我我可以做些什么吗?”粟栗手足无措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阿月,“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血……血……”痛苦万分的阿月用尽全力吐出了两个字,血泪缠绕着她的头发,一圈一圈往上游着,活像一条条猩红的狰狞的小蛇。
突然,阿月睁开了她早已不复存在的双眼,眼眶里放射出晶莹的亮光,在粟栗身前映成了一道光幕。
渐渐地,光幕里出现了成群结队的女人,她们身披黑袍,被身后的骑兵驱赶着走向一个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位气质高贵,美丽无比的女子。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圣洁而又纯净,手中的小刀飞舞着,挖去一个又一个黑衣女子的眼球。鲜血滴在地面上,碎成一朵朵小花。而那些眼球则一个接一个的弹跳着钻入地上的小洞。
粟栗认得那些骑兵,他们是湖城的常驻卫队,全大陆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而那个白衣女子,便是他的姐姐。
“怎么会这样?”粟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姐姐她在干什么?挖巫女的眼睛吗?可是她明明知道这些所谓的巫女只是替罪羊啊。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肯定只是和姐姐长得像而已,肯定……”
光幕消散,一旁的阿月停止了挣扎,昏迷了过去。血泪刻下的疤痕在她原本光滑的脸上交错着,看起来丑陋而又恐怖。
“得去问问老爹,他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粟栗背起地上的阿月,往林子里走去,那里有他的家。
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爹从海里把奄奄一息的粟栗和他的姐姐捞了上来,之后他们就跟着还是海员的老爹转了大半个世界,直到老爹厌倦了无尽的漂泊。
“小粟栗,我们回家吧,”粟栗依旧记得当时老爹认真的样子,那天风很大,他们的船还折断了一根主桅杆,搞得船队耽搁了半天的行程,“你和你姐姐都长大了,以后的路还长,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在海上过,真他娘的无聊。”
“回哪啊?老爹,你不是说大海就是家吗?”
“嚯!臭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大海是我的家,不是你们的家!”
后来他们就来到了红枫林,过上了平静的生活。直到姐姐失踪那天……
往事突然像潮水一般从粟栗的脑海深处涌出,一股强烈的晕眩感笼罩着他。他眼前一黑,打了个趔趄,差点把阿月摔下来。
“该死!还好到家了。”粟栗推开大门,摄手摄脚地走进了屋子。
粟栗把阿月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此时阿月脸上的疤痕已经奇迹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光彩动人的面容,只是眼窝依旧凹陷。
女孩的呼吸声轻柔而又均匀,“真好听,和姐姐一样好听。”粟栗一边嘟哝着,一边轻轻地合上了房门。今天回家没听见老爹的鼾声,这不太正常。果然,老爹又不声不响地走了,这次照例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小粟栗啊,老爹要去湖城办些事,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最近山上不安分,剑在我床底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切记。”
“知道了知道了,真唠叨。累死我了,”粟栗拿起老爹床头的朗姆酒,灌了几口,打了个哈欠,“我会打呼噜吗?不会吗?哈哈……哈……唔……”
树林中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