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顾小玥没精打采地踢掉脚上的靴子,“踢踢跶跶”地蹭到客厅,一头倒在沙发上。
“这是怎么了?”王萍边用抹布擦着手,边从厨房小跑着迎了上去。她坐在女儿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生病了?还是太累了?你啊,哪有那么玩命工作的?整天泡在单位……”
“妈,你别唠叨了!我没病,就是饿死了……”
“好,你等一下,面马上好!”王萍站起身来,顺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8:40了。“你爸说话也到家了,也是个玩命的主。一会儿你们爷俩儿边吃边聊。”
顾小玥机械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专注地看着。王萍撇了一眼她的后背,很显然,女儿有心事,她想问,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于是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晚上十一点,顾新凯洗漱完毕,揉着有些发酸的后腰上了床准备睡觉,王萍已经在一侧躺好,戴着老花镜正在翻看着手机里的微信。“你的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班上的事儿能交给年轻人就尽量放手吧。”她放下手机,开始给老头子按摩起后背来。
“哪有那么简单!今天这场大雪让大家都提着心呢!天气这么冷,供电线路故障就可能导致严重后果……”市政工程管理处电力维修公司的老工人顾新凯一直坚持在第一线,已经快六十了,干起工作来比年轻人还拼命。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小玥有心事,你注意到了没有?”王萍懒得和老头子争执,把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
“她今天又问了我那玉的事情。”顾新凯低声说道,语气里有些沉重。
“她会不会知道了什么?”王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色也黯淡了下来,“工作这都好几个月了,一共回家没有几次。也不说谈个男朋友,眼看着快三十了……”她叹了口气,眼角瞥向顾小玥卧室的方向。
“我们要不告诉她吧,这样瞒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啊……”王萍小声地念叨着。
“还不是时候,这孩子个性太强,还不够成熟,我担心她接受不了。”顾新凯转过身来面对妻子,“我觉得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案子,可她不愿意说,我也怕她一直追问。这样,离年底也不远了,你计划计划,让小玗他们回来热闹热闹,咱们再借机会劝劝她尽早考虑终身大事,这样才能放心。”
老两口儿又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会儿,熄灯睡觉了。与此同时,劳累了一天的顾小玥早就进入了梦乡。家里的床总是最舒服的,也很温暖踏实,只是这一晚她睡下没多久,那个梦又来了……
每一次的梦境都是从一片模糊开始,看不真切是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很冷、很嘈杂,好像置身于一片闹市中,四周有很多人、很多车,顾小玥一直在哭,是的,梦里的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很害怕、很害怕。
床上的顾小玥很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大半个身体跑到了被子外面,她一下子醒了过来,觉得浑身发冷,直觉上自己好像病了。她赶快把被子重新裹好,冰凉的四肢慢慢地回暖。头脑已经清醒,却仍旧被梦境缠绕。
在她很小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几岁开始,这个梦就会时常出现,尤其是哪一天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就会梦到自己在一个混乱的地方一直一直哭。场景永远那么简单,也没有更多的情节继续发展,这让她十分烦恼,是那种无力了解真相,也无法改变什么的烦恼。最近这些年,这个梦已经很少出现,她有些害怕,总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再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动作很轻,他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分到的这套三居室十分老旧,隔音效果也差,她不想大半夜地吵醒他们。
借着手机电筒的微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写字台的抽屉,里面有一个木头盒子,是她妈妈当年的嫁妆,手工雕刻的童男童女胖嘟嘟的,甚是喜庆。盒子本身不怎么值钱,倒是上面的一把纯银小锁十分的精致,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手艺,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
带锁的木头盒子一旁有一个小包,典型的小女孩儿把玩的零钱包,里面只有一样东西,就是打开银锁的钥匙。由此可见,盒子并没有特别保管着,只是为了让银锁有个去处。
轻轻扭一下,再把锁头一拔,银锁就拿了下来,打开盒子,里面零七八碎地放着几件小玩意儿,诸如一个精致的小鼻烟壶,一条铜片串起的金鱼钥匙链,都是小姑娘的收集品。在所有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下面,有一个绣花锦盒,那才是顾小玥要打开的东西。
她扒拉开自己小时候收集的这些“珍宝”,轻轻地把锦盒拿出来,屋子里在夜间的温度已经很低,她拖鞋里赤着的双脚已经有些麻木,裹在身上的大衣也抵御不过寒冷,她索性关上盒子和抽屉,只拿着锦盒回到了床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哆嗦着打开锦盒,里面露出一个白色的圆形物体,顾小玥立刻睁大了眼睛盯视着,然后她非常小心地把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块玉珏,大约五公分的直径,通体白色,上面有或深或浅的绿色斑纹。
顾小玥点亮了床头的台灯,把台灯的柄压低,让光线集中在自己身体的一侧,尽可能地遮挡住。她打开手机,把韦栋的照片放大,再将手里的玉珏凑近开始比对。这一细看,她发现两块玉珏非常相似,同样的形状、做工,连配饰用的丝线坠子都一模一样,但是这肯定是不同的两个玉珏,因为上面的花纹并不一致。
她眯着眼睛,非常仔细地一点点比对,终于的,她发现照片里的玉珏在坠子相接处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应该是不小心磕碰造成的,幸亏玉质坚硬,否则恐怕已经毁了。再看下去,她突然发现两块玉珏的图案是延续的,没错!一块好像层层叠叠的山峦,在右下角突然出现几条横向的曲线,另一块的左侧,那曲线向右后方延展开去,又融成了一片山峦。
顾小玥皱着眉头,有些气恼。这么天成独特的白玉,为什么要做成中间缺失的玉珏,平白无故地把图案糟蹋了。只不过,她不是制作玉珏的人,哪里知道当时那主人的所思所想。
把手里的玉珏重新放回锦盒里,关了手机和台灯,躺在黑暗中的她眼睛仍然大睁着。这一番研究的结果正如她所料,两块八杆子打不着的玉珏是一对。
一想到这儿,顾小玥更加不自在。她手里的玉珏是父母在她二十岁的时候给她的,当时的情景她依然历历在目。她妈妈让她把玉收好,说这是传家宝,和她的命一样重要。还说,这玉是有故事的,等她成了家就告诉她。
当时的顾小玥并没有特别当回事儿,但她妈妈又说,不要告诉小玗,这玉与他无关。这就让顾小玥起了疑心,传家宝为什么没有传给儿子?却给了她?究竟是什么故事,还要等她成家以后才能知道?
如今,当她看到韦栋照片里的另外一块玉珏时,她清楚地知道,这两块玉珏都不简单。一时间,顾小玥突然想到了已经故去的方悔方老师,她一个激灵,浑身上下的汗毛竖起。“难道我和那个方老师有什么关系?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离开家一走二十几年?他的妻子又是谁?他们在地安门的家究竟在哪里?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有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