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只听得车子在外面穿梭而过,我已经辗转反侧两个多钟,不得入眠。明天就是敬爱的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八年的日子!前几天就梦到了父亲,我和先生说,我想去趟弘法寺,离开家乡这么多年,总是不能如心所愿的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去祭奠他老人家,就用一种这样的方式,去弘法寺上上香,祈祈福,为逝去的亲人,也为安抚自己那颗悲凉思念的心。因为先生出差,今年就不得不晚两天过去。
父亲走了这么多年,我却不能忘却他的亲切面容、举手投足、音容笑貌,不能忘却他瘦削身材上披着的警服呢子大衣,不能忘却他接送我上下夜班风雨无阻的身影……无数的一幕幕像昨天一样清晰在脑海跃动,而眼泪也随这影像汨汨喷涌,尽管已经十八年了,就像他一直没离开过一样,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今晚,我想和父亲说会话。把心打开,让风带走,带走我对父亲的思念。
父亲您知道吗?从前我总觉得您保守古板,不会机智灵活地处理工作和人际上的事情,原则性太强,甚至有点“不通人情”,而且有的时候又很傻,记得母亲时而会提起父亲有两次把调整工资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当时单位把您的名字报了上去,您却说自己家条件更好一些,不需要,把这个机会给了家庭困难的人。记得您在公社当书记时是一把手,二姐是您所在的公社的下乡知青,连续两年推荐知青上大学您都没让二姐去,直到1977年恢复了高考制度,二姐才凭借自己的实力离开了那个栖居了三年半的地方。那时我们都不理解您,时而也会提及这些事,您的回复就是沉默。
父亲您知道吗?在我步入不惑之年后,突然羡慕起您们那代人了,您们怀揣理想参加革命,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十分忠诚地为着这一理想奋斗了一生,从没有怀疑,更没有犹疑,这是多么大的信念啊!一个人一生当中能够找到自己的理想并为之奋斗,且始终不渝,即使经受挫折也从未动摇,在今天迷茫于金钱和利益的时代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在我看来却是无比幸福的。所以我理解并非常认同了您的所作所为。
想起您这一生,七岁就没了母亲,是眼睛失明的奶奶养大的,十八岁就参加了革命,部队培养了您,也锻炼了您,从小没有母亲,您把党当做了母亲,把部队当成了家。后来又在警校深造,成为警校第一批学生。您在的时候从不讲过去,也不讲您的历史,这仅有的一点也是母亲讲给我们的。直到今天,我特别恨自己为什么从未问过您,也从未和您聊过您是怎样一步步走着人生的路?但是我知道你们那代人一直在为着一个梦而生活着,工作着,奔忙着,不急功近利,也不追逐名利,只为信念而前行。
有一次,我和单位的一群姐妹们聚会,酒酣情深之处时,就说到了我们的父辈,我们这几个失去父亲的人泪流满面,情不自已,大家抱头痛哭,我们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再也不能喊一声爸爸了!你们都是战友!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十八年弹指之间,您的离开让我成长了很多!或许是经历了就成熟了,不懂的事也懂了,不懂的道理也懂了,我真正理解了您常说的那两句话,一句“吃亏是福”,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一个人如果不计较就无所谓吃亏,所谓吃亏都是自己心生欲望不能断舍。在取舍之间,退一步未必不是好事,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您这一生,不趋炎附势,不追名逐利,风骨可见,气节可挽,虽平平淡淡,却坦坦荡荡。
我从不羡慕别人的高官厚禄,也不屑于所谓的荣华富贵,只在乎坦坦荡荡做人,实实在在做事,也许不合时宜,或许不被看好, 我的原则始终不变,即使吃亏,即使退一步,只管追求自己内心的美好,她是澄澈的,明亮的,因而也是高尚的,圣洁的!即使不完美,但是也很美!
我知道这是您的,也是我的,我要传承的,也是最珍贵的。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您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