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猪

难得的热情,所以今天也要写呢。

昨日写了爷爷的泥房,我把自己还能记起的部分进行了筛选,挑一些自己能描写的,往后会在细节上多补充。遗憾的是,在我记事起,爷爷的泥房便是最后一间设计了狗洞的,于是我自成了最后一个钻狗洞的孩子。这泥房其实还挨着一间厨房,在堂前的另一侧,也就是东面,与之前提起的厨房相对,与堂前隔着一面木墙,中间有一扇封死了的木门。这间厨房就是电线走火的那间,也就是我们隔壁人家的厨房。

其实这间厨房也是我爷爷建的,从构造上能看的出来,它本是与爷爷的泥房在同个框架内的,只是内部用木墙给隔开了。在这间厨房里生火做饭和养猪的,是我的邻居大伯一家,当家的是我父亲的哥哥,也就是我爷爷的长子,我常去大伯家的猪圈看猪,倒不是他家的猪长得好看,只是那只猪总比我奶奶的猪大一圈,让我心生妒忌,常去看是期盼着哪天奶奶的猪能大过它,可时光飞逝,大伯的猪总比奶奶的大,也比奶奶的臭,我没等来超越,只等来了杀猪。

杀猪是不让孩子看的,但孩子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从门缝里看,蹲在地上从大人的胯下看,大伯先得用圆簸箕把猪从猪圈赶到自家门前的水泥地里。猪是不愿好好走路的,大约是知道死期到了,顶着人往路旁的菜地里跑。村里人见了就帮忙,揪着猪耳朵往水泥地里拽。等这猪到了,再用麻绳捆住四肢,一根木棍从中间一过,几个人合力就抬到了杀猪台上。这时候就该刽子手杀猪佬出场了,这杀猪佬是乡里来的,听说乡里几个村的猪全是他杀的,我奶奶常说,这样的人是要折寿的,他害了世间太多的生灵,可我看他挺自在不像是被咒了的样子,这杀猪佬的父亲也是杀猪佬,他的儿子后来也成了杀猪佬,若是杀猪真有什么罪孽,那他们家可真是几辈子积怨了。但话说回来,看着他家的洋房小车和他们爷孙三满身的肥膘,我真没觉得这罪孽有多深重。偶然有一次我见过同学村里的杀猪佬,瘦高的身材着实让我惊了一下,心想,原来这世上还有杀猪佬不是胖子的。再说大伯家的猪,那杀猪佬手握一把杀猪刀,按着形状该叫匕首,刹那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猪的脖子上就被开了一个孔,鲜红的血液从口子里喷出来,我大伯母早就准备好了木盆在下面接着,别看现在吓人,等下了锅这猪血就成了美味啦。杀猪的整个 过程中,猪的惨叫是最让孩子们兴奋的,同伴之间还会学,把声音拉的很高很尖,大人们怕我们看了杀猪害怕,晚上做恶梦,我们倒不是不怕,其实是有些怕的,但在人还小的时候,恐惧是压不住好奇心的,所以杀猪的水泥地上少不了小脚印。

这放完血之后的步骤是无趣的,我也记不清晰,这时候心里也开始觉得有些后怕了,便时常结伴离去。再路过的时候能看见大伯母在塑料的大盆里洗猪肠,邻居是要一起帮忙的。杀猪佬会把猪头切下,还给雇主,再把这猪身对半切开,一半挂在准备好的木梯子上,另一半放在杀猪台上开卖。村里人早就收了通知前来买肉,挑选自己喜欢的部位让杀猪佬论斤切给他们。养猪在农村会给户主带来一份可观的收入,在肉被杀猪佬拉回乡里卖之前,得先让村里人买一轮,但户主是不会生硬的通知村民买肉的,他们的说法是“择日杀猪设宴,请村里人赏脸来吃上一口。”。这是大意,用方言一翻译就随和多了,譬如我大伯母对我爸是这样说的“根啊,明天杀猪,来吃猪肉!叫上妈和梅。”是的,她没提到我,但并不是她没提到的人她就不愿意请,她没跟我爸提起我,但她是要我去吃的,她平日里爱与我打趣,她的两个儿子比我大十岁有余,刚好在叛逆期,是不会说笑逗她开心的。其实,也不是提了的人她就愿意请,跟我爸提到的那个妈,就是我奶奶,她心里大约是不愿意请的,但她不能失了礼节,嘴上一定要请几次。

我的大伯与奶奶早分了家,用奶奶的话说,大伯就是去山上干活路过门前见到她,也不会看一眼的。我解不开这其中的仇怨,我出生的晚,在我明白过来他们的关系时,他们已经僵持了十多年,可就算我早明白他们的关系,我也看不明白这其中的事由,家庭之间的矛盾是很难被旁观者看清的,农村家庭更是如此。

我后来知道了一件事,大伯并不是奶奶亲生的。这事我从奶奶、二伯、大姑姑以及我爸爸的口中听了很多细节,简单拼凑一下就能说成一本书。但是书要好听,就不能直接讲这结局,我还得慢慢从爷爷的身世讲起。

我爷爷出生在江山,家境一般,十岁有余的时候被抱给了自家的远亲世伯做了儿子。这世伯家是个地主,家里是有祠堂的,我爷爷就进了他家的祠堂,成为了这地主家的少爷。说是少爷,其实是老爷的贴身奴才,在家也是干活,只比下人好一些,爷爷曾把这段时间的事讲于奶奶听,奶奶再传给了我,我就有所耳闻了。这地主的亲儿子才是少爷的待遇,爷爷在家里只是给老爷夫人洗脚做饭的,闲下来便是在院子里劈柴干活。

后来抗日战争蔓延到了这块,地主家要避难,爷爷与他们分道扬镳只身逃往了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后来我有在地图上查过,两地大约200公里。这是我知道的所有爷爷在江山的事,成婚后爷爷带着奶奶去过一次江山,那时候经历了土改,地主家已经非常落魄了,但用二伯的话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地主一家见了爷爷还是很开心的,认为爷爷懂孝道,能回去看他们。爷爷从地主家带回了几枚银元和一些小器。我所知道的有一枚传到了我手上的袁大头以及一个锡制的酒壶。那酒壶是爷爷生前的最爱,后来在大姑姑一次给爷爷扫墓的时候不小心跟纸钱一块儿烧了,不由得让奶奶觉得,是死去的爷爷自己来拿的。

抗战时期是在逃难,我们村这块是片荒山,村里几户人家都是江山一块逃出来的,躲进偏僻的山里大约是那时候逃难的主要方式之一。而且我们村有一条河水从山中流出,依山傍水很适合生存。爷爷是地主家的儿子,见识比常人要多些,求生的技巧是要多一些的。在我奶奶和二伯的口述中,我爷爷当时在村中是德高望重的,其实农村里的德高望重很简单,你有存活的技巧并能带着大伙一起把日子慢慢过好,就会被人尊重。而我爷爷有几门绝技,一是酿酒,现代人常说能靠自己喜欢的事活着是最幸福的,那酿酒该是爷爷人生的一大美事。可惜酿酒养不活一家人,所以我爷爷还得种地伐木。山村里的人,就活在山上,活在这地里。我爷爷受人尊重的很多因素就出自这山上,那时候砍伐山松容易,但想要把这木材卖出去很难,村里的山路崎岖,是没人拉着车来收木头的。爷爷便自告奋勇,带着村里的壮汉做了木筏,从水路将村里的木材运出山头,卖给伐木场。这并非像几行字描写的那样轻松,我们村的河流是汇入钱塘江支流的,这支流后来设了观潮点且不幸卷死过人,由此可见在这江上运木头是极其危险的,若不是为了生存,当时怎会有人去冒这个险。这便是爷爷从山和水中得来的尊重,可他游走在山间的绝活可不止这些,值得一提且让我向往不已的还有在山头做陷阱。当时做陷阱能用到的材料只有山上的木头和山间藤条,再加上一把柴刀。就用这柴刀,爷爷便能削出各式的零件,然后巧妙的搭配在一起,配上藤条就能设下捕兽的陷阱。捕捉不同的猎物要做不同样式的配件,搭建不同类型的陷阱,而今在我们村,会做这类陷阱的人已寥寥无几,且由于猛兽的销声匿迹,一些难度大的陷阱早已失传。根据奶奶的口述,那时候村里的深山里是有虎豹豺狼的,这点我在其他村民口中也得到了论证。而爷爷在捕猎上有值得一提的事,当年未建泥房的时候,爷爷是住在山脚自己搭的茅草屋里的,就是木头搭的房子,房顶用茅草盖上,屋子里蛇虫鼠蚁可以横行。奶奶那时候已经嫁过去了,有一晚这山间传来阵阵虎叫声,山虎的叫声是十分慎人的,但偏偏这让人发慌的虎啸响彻了整晚,奶奶也是吓得一晚未眠,在她的印象里,那夜的天额外黑,风吹的也比平日里大些。她比常人更怕些,一是因为她和爷爷的茅草屋在村子的最里头,离这山虎该是最近;这第二也是最紧要的,她知道这山间咆哮的是只母老虎,如此咆哮是因为找不着虎崽了,而这幼虎,正是被爷爷给杀了。白天这幼虎进了陷阱,被爷爷逮个正着,还未死绝就被爷爷提了回去。经奶奶的口述,那只虎还小的很,大约是村里成年土狗的大小,这身材只能算只幼崽。其实爷爷心里是怕的,奶奶更是怕,她说当时若这母老虎下了山,要扑倒这茅草屋简单的很,她和爷爷怕是要给母老虎祭孩子了。但爷爷说家里烧着火,村里也有几户人家,老虎轻易是不敢下山的,所以他的冒险并非是盲目的。于是,爷爷成了杀虎的男人,这在未曾见上他一面的孙子眼里,是英雄所为啊。

后来那只老虎给家里人吃了,奶奶说老虎的骨头最为滋补,他们给熬成了膏,送给了当时卧病在床的大奶奶,也就是我奶奶的大姐。虽然没什么凭据,但奶奶在说大奶奶活到了99岁才去世的时候,分明口气中暗示了老虎膏的功劳。

在我二伯的口述下,爷爷是个有风骨的男人,且脸方额高长得也秀气,我二伯是村里第一个高中生,然后读了师范回乡当了老师,我爷爷称他为第一个秀才,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互捧我就不得而知了。在二伯眼里,爷爷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父亲,一生与苦难相伴,终于养出个秀才,却死在了二伯发第一份工资的前一天晚上。简单来说,他一生为了家和儿女受尽人间苦难,却未曾享到儿女的半分回馈。奶奶每每说起,都要在话语将尽时感叹一句爷爷的人生,苦尽却不曾甘来。

以爷爷手上的各种绝活,把日子过踏实是不难的,但常年战事,各地普遍是穷苦的景象,日子好不起来但终究是要过的。可惜祸不单行,爷爷和奶奶成家后要的前三个孩子都没养活,记得奶奶说第一个生下来便死了,第二个更是死在了怀里,大概就是流产,第三个是养了一段时间没养活。爷爷只能出门去求些法子,那时候山村里信神佛是很重的,我记得奶奶大概说的是邻村观音庙里的娘娘教给了爷爷一个方法,爷爷很重视。这娘娘要爷爷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领一个孩子,这活成的孩子总不会再养死了,家里有了活着的孩子也就有了朝气,能破一破邪气,那时候养个孩子不敢说难也不敢说易,亲戚们一商量还是领个自家的孩子好些,也就是亲戚的孩子,一方面减轻亲戚家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有些血缘关系在。于是爷爷领着奶奶去大奶奶家,就是那个吃了虎膏的奶奶家领了个孩子回来,这孩子便是文章前面刚杀完猪的大伯,大伯就是这样来了爷爷家,做了爷爷的长子的。这还不够,娘娘还吩咐了,再生下孩子来,千万不能自己养,要放到别人家先养一段时间,这就是我二伯,奶奶生下二伯后,爷爷赶紧将孩子送到了他哥哥家,由嫂子和哥哥代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记忆有些模糊,奶奶当时好像说的是一个月。一个月后爷爷才去他哥哥家将二伯接回来,由奶奶带着。那时候的人命硬,奶奶生完二伯是不做月子的,休息一两日就要下地干活,把二伯接回来后,裹在襁褓里往后背上一绑,照样上山下地。后来谈起这事,二伯说这不算什么,奶奶最厉害的是怀着二姑在山上砍柴,砍到一半要生了,急忙下山把二姑给生了下来。

不知这娘娘是否真的有些灵验,但至少爷爷和奶奶的心是诚的。自那以后爷爷和奶奶的孩子个个都很健康,于是爷爷家就先后有了二伯、大姑、小姑和父亲。关于这山村间流传的神鬼之说,我向来是很感兴趣的,那时候封建迷信是要铲除的,所以我的好奇心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张扬。从奶奶口中传下来类似的事还有村里遇上旱年,半年未降雨,爷爷去隔壁县城里请了龙王,那龙王才到,一时间天地变色。在我大姑的印象里,爷爷领着村里人点好香跪拜在路口相迎,龙王一到天就黑了,一时间风驰雷鸣,那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了村里的黄土和大姑的脸上。这种村人经历的事还有很多,神鬼是迷信的,不值得被宣传,但作为儿时的记忆,它是非常有趣的,我会尽可能的记录下来。

爷爷会做烧酒这在前面是提过的,但没有提到他对喝酒的喜爱,我不善于描述这种喜爱的程度,我只能如实的记录一件事:爷爷死于肝炎,在现代肝炎的治愈率是很高的,但在爷爷病危的时候,条件要苛刻的多,奶奶在镇医院的医生口中所闻,这就是绝症了。听奶奶、二伯以及父亲口述,爷爷肝炎查出来的时候六十岁有余,得知患病后的一年里仍要上山下地的,直到临终前的一个星期才卧床不起,村口的医生则通知奶奶准备后事了。爷爷是个硬汉,除了之前说的上山捕兽和下水运木头,他还做了一件令我难以忘怀的事,爷爷的棺材是自己从山上伐了木材,在家中做的,心里念着奶奶,也为奶奶做了一份留着。这是一个很有画面感的场景,六十多岁的山村汉子,在家门口加工着木料,为自己制作死后要躺的棺材。这画面里的凄凉和爷爷身体里的坚强,以某种不协调的默契共存着。

爷爷病危卧床之后,奶奶包揽了家中里里外外的活,也担任着照顾爷爷的责任。奶奶说爷爷当时身体是承受着很大的痛苦的,大概是肝病发作厉害的时候很疼。那最后一个星期里爷爷是吃不下饭的,也没有吃药,只是每日疼的厉害时就往嘴里倒一口酒。后来干脆让奶奶把酒坛子放在床边,自己舀来喝。奶奶说这病是酒带给爷爷的,但她不敢让爷爷戒酒,六十多个春秋,爷爷酿的酒是唯一可以冲淡这人生苦涩的存在。

奶奶说爷爷走的很刻意,爷爷已经卧床一周没有进食了,那天傍晚突然起床来到厨房问奶奶什么时候可以吃晚饭,奶奶看见爷爷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劝他回床上等着,饭好了会给他送去。爷爷摆摆手自己坐在了小木凳上,拿出盘在腰间的烟斗,再用火钳去炤台下钳了一块烧红的黑炭,这是要点烟抽。抽自己种的土烟丝也是爷爷生活中少有的乐趣,可倚在门边的父亲却眼睁睁的看着爷爷把这烧红的黑炭塞进了嘴里,吓得他赶紧去喊奶奶。奶奶急忙把爷爷扶回了房间,伺候到床上。等到奶奶做完饭让父亲去喊爷爷的时候,爷爷就已经喊不醒了。

父亲被吓哭了,带着哭腔告知奶奶,奶奶上楼看了一眼,然后让大姑和小姑分头去通知家里的亲戚,请来了家里的长辈,为爷爷办了后事。

二伯是第二天才得知消息的,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话,只能等第二天天亮,赶去乡里用电话通知他。二伯那时候还在外面教书,没被分配到自己的乡上,大伯已经和爷爷分了家,所以二伯成了长子,接完电话后他骑着自行车带着人生中领的第一份工资从隔壁镇上的学校赶了回来。二伯在后来的口述中说道,他一路是哭着的,但又飞快的踩着这自行车,他很遗憾自己未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更遗憾的是他没能用自己的工资为爷爷买一瓶好酒。在他的印象里,爷爷是位很慈祥的父亲,对二伯言传身教,对他的人生有着很大的影响。我仍记得一个细节,二伯说爷爷会和他一块喝酒,似朋友般的聊天,这在山村,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是少有的。

爷爷逝世了,但他的故事还没完。长辈死后,晚辈是要守孝的。二伯得赶回镇上教书,家里只留着大姑小姑、奶奶和父亲,三个十几岁的孩子和一个妇人。听父亲和大姑小姑一起互相论证到,爷爷死后的那几晚他们都睡不好,整夜都能听见木板上有脚步声,后来把爷爷亲哥家的孩子,也就是我的水伯请到家里陪着他们,水伯是我的伯父,水是他的名字,他的口述更为吓人,他说晚上看见了爷爷在楼道点烟,这把父亲和姑姑们吓的不轻,躺在床上紧紧挨着,整夜都没敢再睡。

不睡觉是不行的,奶奶说爷爷的魂魄若是没走,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带着大姑去隔壁县找灵婆。隔壁县的灵婆是周边几个县都出了名的。那里有两个大仙,一个会被娘娘托梦,娘娘有什么话会经过她的口传给世人。另一个则是可以通灵,让鬼魂附体与世上的亲人搭几句话。爷爷是魂魄未走,自然是要找后面这位灵婆了。陪奶奶去的只有大姑一人,所以这件事的经过是大姑一人说给我的。奶奶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灵婆,灵婆并没有给什么法子去解决问题,而是跟奶奶说,她把爷爷的魂魄请来,有什么事让爷爷自己跟奶奶说。大姑当时是很害怕的,她紧紧的挨着奶奶,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奶奶的袖口。但她把眼前发生的事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后来传到了我耳中。她说那灵婆在一张八仙桌上立了个碗,然后在桌子的左右两边各沏了一杯茶,再点上三炷香,把几道画好的黄符烧成灰放进碗里兑上水喝了下去。之后嘴里念念有词的躺在了太师椅上,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就在姑姑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灵婆一挺身站了起来,眼闭着就开了口。这一开口把大姑给吓了一身冷汗。这灵婆叫了声奶奶的名字,而这声音大姑却熟悉的很,这分明是爷爷的声音,好在那声音如爷爷生前般温和,只是与奶奶托付了几件事,灵婆就又昏睡在了太师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来。

爷爷托付奶奶的事有两件,其一是爷爷当时死在了二楼屋内,下楼的时候没有人领路,晚辈们不懂,其实请爷爷下楼是要点一根香领着爷爷的魂魄一块儿下来的。奶奶和姑姑们不懂也就没这么做,所以把爷爷的魂魄留在了二楼,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这第二件事呢,是爷爷生前干活时候有一条工裤,奶奶忘记烧给他了,他很喜欢,让奶奶记得烧给他。回到家后,奶奶果真是在柜底找到了这条裤子,便烧给了爷爷,又让父亲点了香亲自接爷爷下楼。这之后,家里就清净了。这件事对大姑的一生都留下了很大的影响,即使到今天,她还是农历每月初一十五坚持去庙里烧香拜佛,若是路过一些寺庙,有机会都是要进去烧香的。姑姑跟我说,后来她自己遇到事也会去找灵婆,但后来灵婆也离世了,我们那周边几个县唯一的两个灵婆都离世了,就再没有能通灵的人了,只剩下几个算命的瞎子。姑姑还给我解释了八仙桌两边的茶,原来是给鬼差大人喝的,鬼差大人辛苦把爷爷的魂魄压来,灵婆是要准备好茶供着的,那茶杯放下时是合着的,完事后却是开了的。

爷爷被埋在了村里的一座山上,抬棺上山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令二伯至今难忘。爷爷的坟建在半山腰,而山脚的一位人家却说这坟是朝着他家的,会害了他家的运气,拦着抬棺的人不让上山,据二伯所说,当时他是跪在了那户人家门前求着他们给爷爷让条路,但那户人家是死活不肯的。后来乡里来了干部才给好不容易说妥了,二伯他们把爷爷下葬后,按照约定在坟前种了两颗大树,是替那家人挡着这坟。我在听了这些事之后再去爷爷坟上时,有留意过那两棵树和那户人家,客观的说其实坟墓并没有对着那户人家,但那户人家能看到这坟墓却是真的。而大树至今长得不错。

到这里,我对爷爷所知的事基本已经写完了,一定有漏了的,以后再回忆起时,我再补充起来。爷爷走后,把一个刚成年的二伯和三个未成年的子女一并留给了奶奶,奶奶成了爷爷死后那个坚强的女人。接下来我再好好记录一下自己在这泥房里和奶奶一同经历的事,今天就写到这里了,现在是凌晨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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