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爱上了大海。
她甚至羡慕海的女儿,能被大海拥抱,能与这片无边际的蓝色共生死。
周围的海岛居民都不知道这个女孩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更不知道她为何久久站在石滩上凝望远处的海平线。
她有着一头黑色的直发,穿着和海水一般蓝的连衣裙,脸上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到快乐。她时常对着大海喃喃自语,用一种奇怪的,他们都听不懂的语言。有一个略懂一二的居民说:她像是从东方来,她像是在对大海讲故事,那也许是她自己的故事吧。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女孩也许有精神上的疾病,因为在那里 ,从来不会有人这样专注地凝望大海,就像生活在内陆的人从来不会细究每一片树叶上深深浅浅的纹。这种无趣的活动只会被小学的美术老师写在给学生的作业要求上——捡一片干净的树叶,蒙上一张薄纸,然后用刮的方式把树叶印在纸上。
每次作业交上去之后,孩子的窗前都会留下一页一天天泛黄枯萎的残片。
女孩可能做过这样的作业,但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看着生命凋零却手足无措,不喜欢听见脚下清脆的碎裂声告诉自己已经到了秋天。只有那片海,一次次打湿岸上的礁石,又一次次退回天空的界限。
它没有停歇,更不会有残缺。
海边居住着的人很多都知道这个女孩。他们每年都能看到她两回,每次都见她一动不动站在岸边,直到涨起来的海水没过她赤裸着的脚踝。这样的规律维持了七年,直到有一天,他们看见一个男人把她带走了。
那好像是他的父亲。——居民们都说。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这个女孩。就像一场梦一般,他们至始至终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后来把她带去了哪里,但那梦中的情景是那么清晰,以至让他们愈加怀念那个在一片广阔的蔚蓝前立着的一个小小的沉静的背影。
在回忆里,他们开始叫她“海的女儿”。
五年后,那个女孩突然回来了。然而这次她没有走向那片石滩,而是敲开了一个海岛居民的门。那是他们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海的女儿”的脸庞。她已经挽起了长发,却依然穿着那条深蓝色的连衣裙。
“Could you please tell me how can I own the sea...”她用蹩脚的英文说着,急切等待他的回答。
“uh... I think there is no way...”
女孩跑开了。
她好像是朝海的那边跑去了。
之后有一群男女来到这个海岛上,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而事实上,在几天前,他们就在无意中捡到了女孩写的一封信,用的仍然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佛教徒可以将佛珠戴在腕上。
天主教徒可以将十字挂在脖颈上。
可是没有人可以拥有一片海,可以独自拥有天底下所有的蓝。
那就成为蓝色的一部分。
居民看着那群人,摇了摇头说“没有”。
很明显,他们撒了慌。
其实,他们只是希望她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