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母亲节,好天儿!穿了件粉色的袍子出门,门口一群晒太阳的老太太盯着我飘过,那眼神仿佛我是个婊子,随风传来背后甩过来的议论:你说现在这女的穿的!要多怪有多怪!……
我在心里回骂道:呸呸呸!尼玛都快入土了还东看不惯西看不顺眼的……我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颠覆!谁规定只有阿拉伯人才能穿袍子的?我不仅要穿粉袍走在大街上,还要走在奥森公园里健身!
我从这些老太太身上,不仅能闻到她们身体里散发的那种发了霉的、陈年裹脚布一般的气息,还能感觉到她们那毒箭一般的眼神—充满了阴郁、仇恨、怨毒、挑剔,令人不寒而栗。
从她们背后望过去,我看到了母亲。
从我14岁那年母亲患癌开始,我的人生噩梦上演了。母亲以一种“我是绝症我怕谁”的不要脸姿态开始撒泼,用当下最流行的词来说就是撕逼。和我爸撕,和我撕,和我弟撕,和我爸的同事撕,和院子里所有的人撕……就像《甲方乙方》里刘蓓演的地主婆用锥子扎人那样,我母亲喜欢以一种封建的、原始的、恶毒的语言刺痛我,像一把把匕首把我的未来我的希望我的憧憬划个粉碎。记得看过一文说这是一种“反人类情感”:“反人类情感的人因为自己对获得爱和美好的能力已经绝望,一旦看到别人心中升起爱、兴趣和有希望的感觉,就会冲上去扼杀,把美好的气氛逆转为阴暗、绝望、死亡的气息,一起拖进坟墓。无论何种环境,反人类情感的人都有能力把气氛搞成压抑的、扭曲的、痛苦的”。比我老妈的水平这是小巫见大巫了。无可理喻的唠叨,撒泼打滚的发疯都习以为常了,最可怕的是自虐自残,撞车跳海撞墙拿刀砍自己抓破脸……
这种地狱般的日子我过了14年。结婚之后,每一次回娘家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母后又拿陈芝麻烂谷子搅个天翻地覆……
奇迹是,她这样自虐,却一直健在!简直成了抗癌明星!快80的人了,骂起人来那叫一个出口成章!练了一辈子的骂功终于臻至圣境。而家里人呢,可怜的善良的老爸早早被折磨死了,我和弟弟能逃出生天已经阿弥陀佛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疗伤,在追问自己的命运。人到中年我不想复制母亲的疯狂。我看到母亲当年给我身体细胞记忆里留下的,一层层的深深的无力感和哀伤,还有压抑在下面的愤怒。我开始有能力处理那些愤怒。感谢那些老太太们,让我在这个母亲节,在心里焚烧母亲在我生命里留下的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