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跟老婆在聊天,说起女人半边天,我说,我们陵水的女人就是半边天,老婆说,哪里的不是呢?我们那儿的也是半边天好吧!不过你们陵水女人是大半边!那天我还看到你妈挑着很重的担子,而你爸却只提着个鞭炮。我说,我们这边一般是女人挑担子,男人干其他的体力活。“‘其他的体力活’,你们这的女人也干”老婆说。我说,女汉子到处都有。然后就跟老婆聊外婆的事:
小的时候我在外婆家过。外婆的身影很熟悉,回忆也很清晰。每天鸡鸣三遍她就起床了,她还能听出是谁家的鸡在打鸣,比如说,我说:“外婆,鸡都打鸣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等打到第三遍的时候再起来,睡吧哦。”外婆说。
“外婆,已经打了第三遍了,”我说,“你怎么还不起床呀?”
外婆有点生气了,嘟噜着说:“哎呀,你这小孩子,不好好睡觉,整晚咿呀咿呀的,要等到老刘伯家的老鸡头打鸣了才起来!”
我就哦了一声睡了,可是睡不着,我也想辨一辨哪只公鸡是老刘伯家的。
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我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只,是不是那只,只是不敢再把外婆吵醒了。突然,一声强劲有力的声音——咕咕咕咕!声音很近,还是老刘伯家方向的。我暗自笃定,这一定就是老刘伯家的老鸡头了。但我不敢声张,只是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外婆的起床。过了片刻,外婆缓缓起身,穿鞋、披衣、帮我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阵忙碌的杂响过后又安静了,我虽然躺在床上,但我知道现在外婆应该是坐在炉灶前看火。我睡不着,一滋溜下了床。厨房的光一闪一闪的时强时弱,像是有什么宝物在里面。其实是外婆为了省电,烧火的时候不开灯的效果。
每次我站在门口,外婆都会说:“真真是!怎么就起来了?别人想睡还没得睡呢,你就起来了。”然后就伸手示意我过去。外婆一手搂着我坐在她大腿上,一手时不时添一添柴火。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在外婆的脸上红彤彤的,很慈祥。我就这么坐着、看着也不无聊,还挺舒服。
天边露出鱼白肚,公鸡也消停了。外婆收拾收拾就要上县城摆摊卖槟榔了,出门前都会给我塞上五毛钱作为一天的零花钱,而我也要去睡个回笼觉了。
上县城要到集市上坐车,有三四公里远,外婆都是走路去的,如果有熟人的顺风车就会顺便捎上她。
每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就特期盼外婆回来,因为她总会给我们带点什么吃的。也担心她今天的生意好不好,因为卖得好的话就会多带点好吃的。有时候都迫不及待的到村口等着了。
晚上外婆依然忙碌,吃饭、洗澡、做家务,还要准备明天卖槟榔的家什和早上要煮的猪食,有时候要忙到九点多十点才能休息,这时候我也差不多从小卖部看完录像带回来了。天气热的时候,院子里摆上几张长凳,铺上床板,大人在上面聊天,小孩在上面打闹、睡觉。现在想想,都多久没有躺在星空下睡觉了,那种感觉真好——听大人聊天、讲故事,看着星星入睡。晚上醒来,一睁眼,满天星!不过也没少喝雨汤,一阵雨,一阵慌乱。如果雨不大,我们就把床挪到屋檐下继续睡,雨大了就跑回屋了。
现在常有回忆,那时的夏天才是夏天——我的天真灿漫、我不拘的笑声和脏兮兮的脚丫都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