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新手村,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之后,来到这个繁华的大城市。
这座城市与其它城市在乍看之下并无异样,他走了进去,却发现这个地方光怪陆离,这里的人说不出的诡异。
是的,诡异。有些人瘦骨嶙峋,缺肢断腿;有些人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有的人抱着情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有的人却在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一只手残忍地把对方的眼睛抠出来吞掉,十分怜爱地为对方舔去流下的血水。
诡异的气息弥漫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他要去的地方在这座城市的背面,为了到达目的地,他必须穿过这座城市;而想要通过这座城市,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体重必须过关。
这是一个何等奇怪的要求,只要不停地吃不就行了吗?可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两天之后他便发现,这里的食物并不果腹,只能助人维持正常的体重。到底吃什么才能让自己赶紧胖起来,离开这个鬼地方呢?他迷茫地走在大街上,感到异常空虚。
是了,没错了,就是人,人就是这里的食物!他看着街边一对对蚕食着情人的爱侣,突然明白过来,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在这里,越是丰腴的人越多异性围绕,越是油光满面的人越受欢迎,得到食物的机会就越多。在这里,健全的人都是跟他一样的,是刚进来的菜鸟。
他郁闷不已,吃人这个事他真的干不来。难道自己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吗?他无助地蹲坐在街边,阵阵发晕。
“你新来的吗?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不舒服吗?”他抬起头,眼前出现一个漂亮的女人,闪闪发光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恍惚间,女人把他扶到临近的酒吧,向女酒保要来食物,细心地照顾着他。他发现,女人的左手少了五根手指,但她一点都不介意,不去掩饰这个缺陷,“这个么,在这里很正常,证明你爱过,被人深爱过。”她说话时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掌,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稀品。他也觉得,这个女人美极了,她的手掌美极了。
他们很快就陷入热恋。他爱她的头发,爱她的眼睛,爱她的红唇,爱她的双颊,爱她的手,爱她的腿,爱她的每一部分,爱她的完完全全。他忘记了要离开这座城市的初衷,留在她的身边快活不知时日。
“亲爱的,你爱我吗?”一天,女人问他。
“当然,我爱你的全部,爱你的一切爱得不能自拔了。”
“啊!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我们来交换吧,把最爱对方的部分吃掉,”她拿起他的左手,细细地摩挲着,“我喜欢你手指的温度,喜欢它们抚摸我,抓紧我。你,愿意把它们献给我吗?”
“你,愿意被我吃掉吗?”
“我……愿意。”他沉沦在女人深情的眼眸中,任由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被吃掉,一点都不觉得痛苦。
“你真好吃。”女人心满意足地舔舐他的伤口,像在舔蜜糖一样。
“来吧,到你吃我了。”女人看着他,依然深情。
“可是……我爱的是你的全部,一个完整的你……我,不吃可以吗?”他舍不得吃,一个这么完美的人,一个这么可爱的人,缺了哪一部分他都心疼。
“这样啊,不吃当然可以啊。”女人大笑,“那我们去吃好吃的,纪念我们这个特别的日子。”
他们走到熟悉的酒吧,那是他们相遇相识的地方,也是他们通常约会的地点。女酒保熟练地玩弄手里的摇酒壶,转眼间调出一杯暗红色的软饮,颜色晃眼,极像手掌上残留的血迹。
“这个,对伤口治愈好。”女酒保看了他一眼,转身去调制女人点的酒。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头痛得快要炸裂,想来这里的酒精和其他地方的也并无不同。他下意识地摸向旁边,却没有触到熟悉的体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还身在酒吧。
“你醒了。”女酒保放下一杯热水,递过热毛巾。
“我女朋友呢?”他到处张望。
“走了。”
“她自己先回家?也没给我留个信息,奇怪。”他嘟嘟囔囔。
“不,她是离开这个城市了。”女酒保冷漠地说。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怎么会离开?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不,不可能!”情绪一激动,他感到一阵眩晕,又跌回座位。
“她吃了你,体重够了,就可以离开了。”
他捂着脸,久久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从此他就长扎在酒吧,固定的位置,固定的酒,不是鲜红如血的治愈软饮,而是透明如白开水的茶酒,无色无味,寡淡像人生,饮着饮着便使人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他每次都只喝两杯,只需两杯,轰然倒地,醒来便是第二天,继续两杯。周而复始。
“你为什么来这里?”
有一天,女酒保问。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呢?”他还没有喝,神态便如喝醉一样,“对了,我好像,是要去一个地方,叫……未城。”
女酒保一愣:“我……也是。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吧。”
“嗯……”他轰然倒地,留下含糊不清的回答。
“想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吃人。”他清醒无比地坐在女酒保面前,认真地发问——被灌了一大杯辣椒水,谁能不清醒。
“我想,也许可以发明一种食品,用来代替爱人,吃了也能长胖,这样我们就不用重复爱人,吃人的步骤也能出去啦。”
她眼眸里有星,他看到了。
可是建城以来,难道就没有人这样想过吗?并没有成功的例子,不然这座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啊。”可是他轻笑,点头了。
他没想到,点了下头居然会招惹这么大的麻烦。天天陪着她研究人体不说,还要被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塞进肚子里,体重没上去,胃酸倒天天沸腾。
“人体因为爱情产生多巴胺,羟色胺,催产素,睾丸素,雌激素,从而引起身体变化……把对方吃了,消化吸收过程中到底产生了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使人变胖呢……不对啊,这不科学啊!”
她苦思冥想的样子真是傻气。他在一旁看着,喝着她做的助消化饮料,轻轻敲一下她的头:“小心想坏你的脑袋瓜子,”
“这座城市的一切本来就不科学啊,怎么能用科学的方法去探究。”
“啊!不如我们去找些实验素材吧!”她拍桌而起。
“你神经病啊!”
话声未落。他已经被她风风火火地拉了出去。
“那个,打扰一下哈,你们现在是要准备吃对方了吗?”
他们两个蹲在街边虎视眈眈,观察一对对停驻的情侣,看到一对情侣正准备开吃时立马冲过去:“我们现在在做一个实验,这位帅哥,你可不可以把咬下来的鼻子分我一点呢?不用多,就一点,咀嚼过的也可以……哎哎哎你别拉我,干嘛要跑啊?”
“神经病人家要打你了还不跑!”
“哎,这是我第几次实验失败啊?”她歪着头,趴在吧台上。
“才第一百零一次。”他帮她写着实验记录,有点好笑。
“我想到了一个人,绝对会给我们提供实验素材的。”他说。
“谁?”她坐起来,又恢复了精神。
“我。”
她愣了一下,慌忙地拿起身旁的软饮就灌下去。一点都不呛。好苦涩。这调的是什么鬼啊。
“你……和谁相爱了?”
“你啊。”他亲吻她,像亲吻春天的花蕾。
“为了我们能一起离开这里,我要更加努力,制作出能让我们一起肥的食物!来,尝尝这个!”
他没想到,表个白居然会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一起之后她更来劲地捣鼓实验。早知道就不表了,他郁闷地咽下她送到嘴边的食物,一脸委屈。
“要不你吃我吧,这样就可以弄些实验参照物出来,我们再来模拟一下这个消化流程,保证行。”
“不要,”她撅起小嘴,“我才舍不得吃你……我爱的是完整的你啊。”
他心头一暖,这句话似曾相识,不过这回是从对方的口中说出。真好。
他轻轻地抱住她。
“要不,你吃我?”她说。
“神经病啊,才不要。”他拍拍她的小脑袋,“我也是要完整的你啊。”
“那我们一定要一起完整地离开这里!放开我我还能再战!”她说着便要挣扎出来,继续她的宏图大业。
“……等等,你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想到了!”
“下一个!”
“你们,别卿卿我我了,哪个要走赶紧上称!”门卫大声喊。
他和她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我,我们就是一个人。”
接着他背着她上称,门卫看得傻眼:“等等!你们这是两个人!”
“你有什么证明说我是两个人?”他们说。
“据我所知,这座城市并没有关于‘个人’的定义,也就是说,我说我们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他说。
“罢了罢了,放他们走,”身后一个消瘦的男人走过来,向门卫摆摆手,皱着眉说,“赶紧走,不要坏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他和她欣喜若狂,从称上下来,赶紧离开这里。
“如果当时,我能想到这个方法的话……”那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你说那人,都这么胖了怎么还留在这里?”他回头看到一个大胖子,左拥右抱着,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又回身走进大浴场。
“在这里,越是胖的人越有吸引力,吸引得越多人,吃得也就越多,然后越胖,这是个循环。有人就是喜欢沉沦在这种循环里面呢。”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条狗啊。”
(最后强行致敬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