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夏的五月,他到杭州来看我。
五月的杭州,空气里总是夹杂着湿漉漉的雨气,西湖泛着淡淡的微波,不冷也不热,不湿也不干,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杭州的公交车,每天都拥挤着忙碌的人群,南来北往,将这座城市编织地形形色色。我喜欢杭州路边淡紫色的花儿,叫不出名字,却让人异常欣喜,若非要说个原因,大概就是他白衬衫的味道吧。
我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傻瓜,12个小时的火车,你不累吗?” 他扭头看向我,把手放上我的发,“跟你比起来,12个小时算什么呢。”
我再不说话,静静靠在他肩头,看着过往的人流。这一刻,世界是属于我们两人的。
又是初夏,五月的杭州下起了小雨,天色灰蒙,行人脚步匆匆,仿佛着急躲避这绵绵的雨。
我一个人走在街头,走在从前的路上,内心不禁悲凉,淡紫色的花儿依旧鲜艳,而自己身边,却已物是人非。
我不愿再提起他去了哪里,只觉他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他是缥缈的青烟,是虚无的魂灵,是我无法触及的天涯。仅此而已。
就这样,我喜欢上了旅行。
走过天南海北,看过离合悲欢,秋月春风,夏雨冬雪,就连那细细的虫鸣,在我眼里,都别有一番风味。有时候,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孤独,换个角度想一下,这是你们都得不到的洒脱。
我生性可不是一个洒脱的人。
12岁时,父亲喜欢晒太阳,我喜欢靠在父亲肩头,撩拨他脸上密麻的胡须,对他的呵斥充耳不闻,直到让他发怒,再让他大笑。
午后的暖阳,成了我喜欢的味道。
把自己脱个精光,躺在床上,徜徉在午后的暖阳里。我喜欢这种被阳光包裹周身的感觉,这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就像、就像躺在他怀里的感觉。
不不不,我怎么又想起了他。
我现在想的应该是我的十五岁,我初恋的笑脸。
那是我同班的一个男孩子,脸上总是挂着怪怪的微笑,后来我大胆地想,他的笑容是不是只给了我一个人呢?
也就是那时候,我喜欢上了黄昏。
他喜欢把手放进我的衣兜,握紧我衣兜里的手。我们牵手走过黄昏的钱塘桥、看过校园楼顶的落日、逗过邻家吃晚饭的小花猫,还有、还有在黄昏的街角,吻过他甜甜的唇。
等等,我又闻到紫色花儿的味道了,这花儿芬芳异常,我却始终叫不出名字。
我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明亮,我看到远方摇曳的紫色花丛,看到花丛中依偎的身影,他们双手紧握,却是面目狰狞。
我拿起手中的相机,想要拍下这有趣的一幕,但始终无法按下快门。我放弃了将他们定格的想法,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她穿着米色的碎花裙,女生靠在男生肩头,两人在轻声呢喃。然后,然后他们却消失在淡紫的花丛里,留下一旁的我不知所措。
他们的故事,我只看到了开头。
索性闭上双眼,任由一切发生。
我可一点都不洒脱,我粘人、依赖人,害怕孤单。
18岁那年,我遇到了他。
他喜欢清晨去打球,喜欢清晨牵起我的手,喜欢清晨的虫鸣,喜欢沾着露珠的野花,喜欢我头发上淡淡的露水。
他喜欢清晨的一切,包括我的睫毛,我的唇。
因为他,我喜欢上了清晨。
前些天父亲给我打来电话,他又结婚了,新母亲是谁,我从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初恋早已结婚生子,逍遥自在。
而他,却始终不知所踪。
现在,我爱上了四季,爱上了春天明媚的阳光,夏天微凉的露水,秋天动人的黄昏。
一个人走在异乡街头,树影斑驳,穿梭在游人之间,清晨的露水总是很凉,午间阳光总让人炫目,每每黄昏,一人坐在路边,总是想到家乡。
而路边淡紫色的花儿,自打离开杭州,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