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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被血色染红的江面上,花瓣轻舞,随波逐流,却似乎也在哀悼着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江湾之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如同无声的控诉,阻塞了航道,也阻塞了人心。
一艘悬挂着英国旗帜的炮舰,傲然矗立于江心,铁链深深扎入水底,仿佛连同这片土地也一同束缚。
林镐,一位身形魁梧、眼神深邃的保镖,立于船舷之旁,他的手指轻轻一挥,便如同启动了死神的镰刀。三名英国炮手迅速响应,炮火轰鸣,瞬间将那片尸山夷为平地,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旗帜在空中飞舞,最终归于沉寂。
陆寿荣,这位即将赴任钦州知府的陆家少爷,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的残酷,更是他仕途生涯的严峻考验。他望着那些漂浮的尸体,心中既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林先生,我知您非池中之物,能驾驭这些异国之人。”陆寿荣突然跪倒在地,紧紧抓住林镐的双腿,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若我此行有不测,望您能念及旧情,将我的尸骨送回故乡,以免我客死他乡,魂无所依。”
林镐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轻轻扶起陆寿荣,目光坚定:“大人放心,我既受您父所托,必当竭尽所能,护您周全。”
此时,英国舰长缓缓走来,与林镐以军礼相敬,两人虽语言不通,但那份对生命的尊重与对战争的无奈却在这一刻达到了共鸣。陆寿荣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暗自盘算,或许这些异国之人能成为他在这场乱局中的一张王牌。
然而,舰长并未如他所愿主动搭话,只是以冷漠的眼神扫视着这片被战火摧残的土地。陆寿荣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方能求得一线生机。他挺直了胸膛,目光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誓要在这场风暴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陆寿荣,身为朝廷命官,心中自有一股傲骨,却不料在这异国他乡,竟被英人视为草芥,那份屈辱如同寒冰刺骨,令他难以自持。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轻视,他只能默默咽下苦水,转身欲离,却在不经意间,与醉春楼的雪姐相遇。
雪姐,那醉春楼中的老鸨,风韵犹存,眼神中却藏着几分世故与冷漠。陆寿荣强颜欢笑,试图以温柔的话语打动她,为心中烦闷的倩姐儿求得一夕慰藉。然而,雪姐的回应却如同冬日寒风,直刺心扉:“陆大人,您身份尊贵,倩姐儿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怎敢高攀?”
陆寿荣闻言,心中怒火中烧,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反讽道:“妈妈风姿绰约,若愿相伴,千金亦不惜。”雪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转身望向那渐渐沉入江面的夕阳,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独自离去。
陆寿荣望着雪姐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踱步至船尾,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探头一看,只见江面泛起层层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下蠢蠢欲动。突然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猛然冲出水面,吓得他魂飞魄散,瘫倒在地。
舰长、林镐等人闻声赶来,却只见陆寿荣狼狈不堪,口中喃喃自语:“人头,血人头……”林镐见状,不禁苦笑,这位少爷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他上前扶起陆寿荣,轻声安慰。
然而,陆寿荣的心中却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这两日来,他目睹了太多的血腥与杀戮,那些被炮火轰碎的尸体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他深知,自己即将踏入的那个世界,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他害怕,他恐惧,但更多的是无奈与苦闷。
就在这时,他抬头望向那迎风招展的英人旗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强作镇定,对林镐耳语了几句。林镐虽感为难,但还是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了舰长。舰长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用蹩脚的中文喊道:“荒谬!荒谬至极!”随后便摇头离去。
陆寿荣望着舰长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他大骂英人虚伪,以炮舰为利,却还要装出一副高尚的模样。
然而,愤怒过后,他只能无奈地甩手进入船舱,将一切情绪深埋心底。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而这一切,都只能由他自己来面对,来承受。
朝廷之托,以命相搏,乃吾辈之责无旁贷。林镐猛然起身,疾步迈向甲板,月华如练洒满江面,他的手势在空中凝固,仿佛凝固了满天的残花与柳絮,它们随风轻舞,却掩不住江面的凄凉。
陆寿荣目睹此景,心中怒火中烧,江面上漂浮的,多是无辜妇孺的遗体,他咬牙切齿,誓要驱逐外寇,为百姓雪恨。林镐缓缓开口,引领陆寿荣的目光深入那惨象之中:“你细看,这些伤痕,非枪炮之痕,乃冷兵器所致,洋人虽强,却非唯一之敌。”
“林先生此言何意?”陆寿荣疑惑。
“乱世之中,强盗横行,流氓肆虐,甚至官军之中,亦有败类。”林镐语气沉重,“世间万物,生死之际,皆归尘土,身份贵贱,又有何意义?”
陆寿荣闻言,面色凝重,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朝廷的无力与时代的沉重。他虽不认同林镐的悲观,却也无言以对,只能继续追问:“林先生何以至此,人非草木,岂能无别?”
林镐沉默片刻,任由夜风拂面。陆寿荣借口身体不适,让林镐先行休息,自己则独自徘徊于甲板之上,心中五味杂陈。
次日清晨,林镐正欲下船,忽闻门外喧嚣,只见陆寿荣被一群英国水手粗暴地拖上甲板,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英军环伺,舰长手持手枪,直指陆寿荣,逼迫他站立。陆寿荣双腿发软,几欲跪倒,却强撑着不让尊严尽失。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在这乱世洪流中,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唯有团结一心,方能抵御外侮,守护这片土地与人民。
林镐穿梭于纷乱的队列之中,以流利的英语向舰长探寻事端根源。晨曦初照,全舰上下正欲响应上级号令,却愕然发现国旗不翼而飞。
舰长震怒之下,下令搜查,最终在陆寿荣的居所发现了那面不该出现的英国国旗。愤怒如潮,舰长欲在舰上即刻执行严酷的惩罚。
面对此景,林镐凝视着空荡荡的旗杆,心中五味杂陈。他缓步至舰长与官兵前,以平和而坚定的语气言道:“国旗之辱,固然严重,但生命之重。
岂可轻言剥夺?陆寿荣身为朝廷命官,此事当由两国公使及朝廷共商对策,方显公正。再者,若依贵国之法,施以罚金,既能让陆大人知错能改,亦能让诸位将士得些实惠,岂非两全其美?”
舰长闻言,神色稍缓,他本欲借此震慑人心,见将士们皆有应和之意,便顺水推舟道:“此人,昨日竟欲以重金购我国旗,实乃大不敬!”此言一出,舰上英人哄笑连连。舰长续道:“依我国律法,盗窃财物者,须十倍赔偿。”此言毕,甲板之上口哨声、掌声交织成一片。
陆寿荣面如土色,呆立当场,仿佛未闻舰长之言。林镐见状,迅速应承:“此事可行。”随即命人从陆寿荣舱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万两白银,以作赔偿。舰长清点无误后,躬身致谢,退至一旁。
林镐拉着陆寿荣步入船舱,催促其速速整理行装,准备下船。当一行人踏上东兴县的土地,陆府的下人们也纷纷从船舱的隐秘角落走出,他们或是书童,或是小厮,皆是数日未见天日,此刻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兴奋与释然。
陆寿荣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前行,林镐偶感背后似有目光追随,回头望去,只见舰长站在甲板上,挥手告别,声音虽远,却饱含诚挚。
林镐微笑着回礼,转身步入渡口,消失在人群之中。而在他未曾留意的角落,雪姐的身影隐于暗处,泪水无声滑落,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过往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陆寿荣步履沉重,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担,林镐察觉到他紧握的双拳与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心中明了,这位大人对英舰上的屈辱依旧难以释怀。他轻声开口,试图以言语抚平那心中的波澜。“大人,购买英国国旗,您有何深意?”
陆寿荣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曾见,凡有英国旗帜飘扬之处,皆无人敢轻易挑衅。若我们也能拥有一面,即便是法国军队,亦会三思而后行。”
林镐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讲述起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广州水域,水匪横行,他们与英人勾结,利用划艇进行非法交易。英人为了庇护这些交易,竟给水匪的划艇授予国旗,以此逃避官府的追查。咸丰六年,一场风波骤起,广州府千总梁国定英勇无畏,截获了一艘挂有英国国旗的划艇,却未料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艇主萧成为了自保,故意折落国旗,嫁祸于梁国定,企图激怒洋人,借其手夺回船只。洋人果然中计,以此为借口,不仅俘虏了总督,更将怒火蔓延至北京,那场火烧圆明园的浩劫,大人定不陌生。”
陆寿荣闻言,脸色骤变,他未曾料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险些重蹈覆辙。“原来如此,我竟险些成为那无知的梁国定。”
林镐适时宽慰:“大人,千金散尽还复来,一万两银子虽多,却能换来平安无事,岂非值得?”
陆寿荣点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是极,大丈夫应能屈能伸,这点小委屈,何足挂齿?”
正午时分,东兴县城映入眼帘,却是一片废墟,衙署、民居、寺观皆成灰烬,唯有苍蝇在废墟间嗡嗡作响,享受着这不祥的盛宴。一行人踏入残破的县衙,只见大堂内外,县令、衙役、兵勇皆已毙命,后堂更是惨不忍睹,妇人之躯被残忍肢解,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陆寿荣目睹此景,心如刀绞,他强忍悲痛,听从林镐的安排,命下人就地挖坑,将这一片片的尸骨妥善安葬。
钦州烽火平息后,陆寿荣心念林镐安危,踏遍千山万水,历经两载春秋,终未得其踪。期间,朝堂风云变幻,巴奇格与陆寿荣之争愈演愈烈,终致巴奇格贬谪边疆,而陆寿荣则以赫赫战功擢升为广西布政使。
一日,陆寿荣巡至滩淮,忽闻朗朗书声绕梁,其中领读之音,似曾相识。循声而至,学堂之内,林镐身影映入眼帘,陆寿荣心潮澎湃,几欲泪下,紧握其手,千言万语难诉衷肠。林镐淡然一笑,轻声道:“且待学生课业完毕,再续前缘。”言罢,陆寿荣退至门外,巡抚仪仗静默以待,共守一方净土。
此后,二人重逢,不仅续写旧日情谊,更在广西大地上共绘新篇,留下一段段佳话,传颂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