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叶伊嘉
1、
公元2017年10月1日，我结婚了，新郎是我的初恋男友褚祁。
我的亲朋好友悉数到场，婚礼现场高朋满座，在司仪的主持下，现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在我眼里，结婚结的就是仪式，在一项又一项的仪式中，带一对新人回顾相识的点点滴滴，回忆从童年到成年的时光，回想父母双亲含辛茹苦的培养，开启生活新篇章，更加珍惜以后的日子。
所有的仪式当中，我最受不了的是父亲把女儿交给新郎和感恩父母，每次都能让我热泪盈眶。
有次我问妈妈：“为什么婚礼现场新郎的家长都笑的合不拢嘴，新娘的家长却不那么开心？”
我妈反过来问我：“娶媳妇儿和嫁闺女能一样么？”
“那要是我出嫁了，你也会难过么？”
“那还用说，我肯定难过啊。”
“结婚也是人生一大喜事，为什么要难过？”
“嫁到人家家里，就不能天天看见你了。”
“那我不出嫁，你也没能天天见着我啊！”
“那不一样。”
“我不管，反正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高高兴兴的。”
“好！”
“说好的，不许掉眼泪啊！”
2、
当我把褚祁带回家，隆重地介绍给爸爸妈妈时，他们对褚祁热情招待，让褚祁觉得我的爸妈对他这个未来的女婿很满意。
褚祁离开后，爸爸妈妈很严肃地找我谈话，明确表示，反对我和褚祁交往。
“你们对他不是很满意么？”
“你哪里看出来我们对他很满意了？”
“那你们对他眉开眼笑的，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么？”
“我们是你的父母，你带他回来，那就是客人，为了你我们也该好好招待不是，不能回头让人家挑你毛病。”
“爸妈，你们太过分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和褚祁交往？我这辈子还就非他不嫁了。”
“我们是你父母？会害你么？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是，你们是过来人，你们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你们过得桥比我走的路都多，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为了我，为了我你们就接受褚祁。”
“姑娘，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要不然我为什么带他来见你们！”
激烈的争吵之后，我收拾行囊回去上班，临走我还说，这辈子，我跟定褚祁了。
我心里清楚，爸妈不是对褚祁不满意，而是我们之间的现实问题：褚祁家和我家相距五百多公里，中学时期我妈就给我敲警钟，坚决不能远嫁。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我早已将妈妈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
大学时期遇到了褚祁，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毕业就开始商量结婚相关事宜，褚祁的家我去过，但是我爸妈并不知道，带褚祁回去时，我们两个已经恋爱了三年。
离家后，爸妈陆陆续续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在家里给我物色到他们所谓的合适的结婚对象，我都一一拒绝，等到他们再拿这样的事情烦我，我说：“除非接受了褚祁，否则我是不会回家的。”
和大多一心要嫁给爱情的姑娘一样，我开始了和家里的抗争。
就这样一拖就是两年，两年期间，我只有过年的时候回过家。
今年年初，褚祁又向我提起结婚的事情。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有些问题终究是要去面对和解决的。
3、
褚祁的父母来家里提亲，我的爸爸妈妈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他们所有的不快都会为了我深深埋藏，不能让我在别人面前失了面子。
我想象着褚祁家人走后，我的爸妈肯定会对我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这场风暴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出乎我的预料，褚祁的父母走后，我的家里一片寂静，妈妈去做饭，爸爸打下手，我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隐隐约约只听到爸爸在厨房里说女大不中留，言语间，有些无奈与不舍。
那天晚上，爸妈做了很多菜，无一例外，都是我爱吃的，电视剧里都说了，死刑犯临行刑前，都会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想这顿饭以后，我爸妈肯定是要将我逐出家门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满腹狐疑地偷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
“多吃点菜，都是你爱吃的。”说着妈妈夹了些菜到我碗里。
我小心翼翼地吃着，还是忍不住向他们开了口：
“爸妈，我和褚祁的事？”
“恩，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也拖了这么多年，你那倔驴脾气，我跟你爸能把你怎么样。”
“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呗。”
“我们说了算么？”
“我就知道，你们最心疼我了，不会为难我的，是吧爸爸妈妈。”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才让我们心疼，养了你这么多年，说走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你们还怕我不回来看你们啊？”
“我们只是担心，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将来受委屈了，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妈，你就放心吧，褚祁对我那么好，才不会让我受委屈呢。”
“你还是太年轻。”
尽管他们一直对我的远嫁都耿耿于怀，但是还是竭尽所能，为我筹备婚礼。
4、
随着结婚进行曲响起，我挽着褚祁的胳膊缓缓步入会场，两边的宾客欢呼着，我的父母坐在靠走道了一边，可是他们都没有抬头，我看到他们在偷偷抹眼泪。
我有点心神不宁了。
司仪说的什么我完全没有听到心里，接下来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机械地完成着司仪交给的一项项任务，我的心完全被爸妈牵走了。
感恩父母的环节，褚祁对着他的父母只是简单的爸妈你们辛苦了，就把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看着坐在我面前的爸爸妈妈，我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们：
爸爸妈妈头发已经花白，皱纹是岁月留给他们的印记；生活的雕琢，让他们的皮肤更加粗糙了，爸爸的眼眶红红的，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二十多年来对我温柔有加，当他把我的手交给褚祁时，只有简单的一句简短有力的话好好对我女儿；妈妈把脸别到一边去，我分明看到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
“我们一起来听听新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的父母讲？”司仪来到我旁边，对着在座的宾客说。
我接过司仪递过来的话筒，手有点颤抖，我有很多话想对他们说，但是开了口却只有哽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我会好好生活，我爱你们。”
泪水夺眶而出。
我忍不住扑向爸爸妈妈的怀抱，他们站起来紧紧拥抱着我，泪眼朦胧中，我看到结婚前几日，趁着我睡着时，妈妈悄悄走进我的房间，抚摸着我的脸庞，为我掖被角，静静的几分钟，什么也没说，出去了，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我看到爸爸这个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妈妈自己还掉着眼泪，却给我擦着眼泪，安慰着我：“新娘子哭鼻子可是不吉利的。”
可是我就要哭，在父母面前，还像小时候那样，哭一回。我一直以为，爸妈能够同意我和褚祁的婚事，是因为他们对我的无奈，然而，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战争，总是以孩子的胜利而告终，我以为的他们的妥协，实则是他们做父母的对儿女最天然的爱。
婚礼结束，分别前，妈妈告诉我：“路都是你自己选的，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像在自己家里那么任性了，结婚以后就是大人了，我们能迁就你的，别人不一定能迁就你，好好和公婆相处，你在这里开心了我们也就高兴了。”
很多感情，都是在一瞬间明白的。
这几日为了我的婚礼，他们也操碎了心，五百多公里的距离，舟车劳顿，他们不辞辛苦，我爸说：“就是要让褚祁他们家人知道，我姑娘也是有人疼有人爱，是他们不能欺负的！”
我最喜欢的水晶球被别人一不小心打破了，为此我难过了好久。水晶球可以再买，但是当初的感觉没有了，我还是为它的消亡感到伤心难过。我妈说：“你一个水晶球就能难过那么久，更何况我养了你二十多年呢？”
“但是我可以随时来看你啊。”
“千里之外，哪那么容易。”
曾经有人说过，和父母最好的距离是一碗粥的距离，然而我已无福享受。现在的我依然沉浸在和褚祁组建小家的喜悦中，但我也在分别之后明白，再也不会有人像爸妈那样爱我。
当我披上嫁衣，走进婚姻的殿堂，很多人都笑着为我祝福，觥筹交错间满是欢呼喝彩，但我的爸爸妈妈，却在角落里默默地擦眼泪，他们哭泣着看我笑着，只有他们看到的是我的不易和艰辛，为我以后将要面对的困难担忧，他们所有的合情合理都是为了避免我走上布满荆棘的道路。
我想，在奔驰向千里之外的家的汽车上，他们还在一直担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