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蓝火感觉到了。蓝火感觉原本平静如水的前方有些细微地晃动,像是轻微的地震般,包括眼前宽阔笔直的乡道,那排秀颀已落叶的白杨,那乡道边美观整洁的村居,都摇晃了一下。
显然,阿信是感受了来自一个成熟女性身体带来别样的冲击。不过阿信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在油门极为短暂的滞缓后,阿信又扭了扭油门。
川崎短暂地喘息,后又异常兴奋地飞奔起来。蓝火感觉身边的一切在“唰唰”向后急速地倒下去,而自己仿佛超脱于一切物质之外,在时光的加速度上飘移。
到了蓝火小姑家的村口,川崎嘎然而止。迅疾的刹车带来向前的惯性,将蓝火的身子颠离了坐凳,蓝火本能地抱紧阿信,声音有些急促,“这是干啥呀阿信,姐险些都摔下来了!”
“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阿信的言语里分明有些冷峻,蓝火听出了。蓝火摘下头盔,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秀发,然后眼神的余光就瞟向了阿信。
阿信的神色有些木然,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淡漠,这是自蓝火认识阿信以来第一次别样的感觉。没有了笑意的阿信忽然地让蓝火感到很陌生,仿佛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一般的陌生。
“阿信,怎么了,身体哪不舒服?”蓝火心虚地明知故问。
“姐,你去看小姑呗,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巧巧了,我答应过巧巧带她兜风呢,”阿信的神情似乎迷惘,“巧巧什么时候来呢,我答应过的,我只对巧巧一人好的。”
蓝火的嘴角边有些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很弱微,旁人是无论如何察看不出的。蓝火的心里懊恼了一下,叹息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火的举动,伤害了阿信。
可阿信你知道吗,姐不是故意的啊,姐当时真的是情不自己……别怪姐,姐是好人,不是想卑鄙占有你,姐那一刻,只是动了怜爱你的心……只是,想抱你一下……
能解释吗,蓝火有些怅然。这样怅然的感觉,在看见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小姑,来得更加猛烈。蓝火鼻子一酸,有些委屈地喊,“姑,玉儿想您呢,玉儿来晚了,您就骂我一声吧,这样,玉儿的心里,舒坦些……”
回来的路上,蓝火感觉有些冷了。风呼呼地在耳畔刮过,望着落叶飘零的白杨,它们根根枝桠那般疏浅那般突兀,白晰的躯干在疏淡的阳光里,透了一丝丝苍凉的味道。
蓝火没有再像来时那般毫无顾忌或者是洒脱。在自己与阿信之间,无论身体还是思想上,都有了一道有形或无形的距离。蓝火迟疑着将手放在了身后的坐凳上,没有放在阿信的腰间了。
“姐你干嘛呀,这样危险,你抱着我的腰啊。”阿信放缓了车速,将车徐徐停靠在路边。
“不是你不理我嘛,姐知道,知道冒犯了你,姐离你远点还不行吗。好好,以后也别称呼我姐了,我真不是你姐,假的,一切对你的好,都是假的。”蓝火见阿信渐渐暖融的脸色,心里猛然一酸,忽然感到莫大的委屈,像树上的叶憔悴飘落了一地。
“哎呀,这样大的人了,还耍脾气,哈哈,”阿信又快乐地笑起来,“只是姐,可别对阿信太好了,那样阿信心中有愧,会承受不起的。再说,阿信可是准男人,有些事,是千万不能去逾越的。”
“好好,知道你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被姐吓破了胆。你呀,也只有那么一点点没用的岀息,”蓝火也扑噗笑了,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姐刚才只是想起了过去,想起和你汉哥那些年,在这条路上兜风的情形,姐可不是故意的。”
六十公里的路没有用上一个小时,蓝火就抵达了家门口。阿信熄了油门,川崎借着惯性,悠悠停靠下来。
“好,到家啦,真快!阿信,真的是谢谢你啊,让我见了到小姑,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蓝火摘下头盔,甩甩胳膊踢踢腿,“阿信你说,下次还带姐兜风,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呀,只是姐可别对阿信太好啊,”阿信嘟嘴将食指竖起,然后放在嘴边,“喏,这是唯一的巧巧,我可不想她不高兴。她不高兴,我可受不了的。”
“得,天底下就知道你有个宝贝巧巧,别人没有似的。我也有你汉哥,他比任何人都对我好。”蓝火听阿信这样在乎着巧巧,心中不知是醋意还是怨气幽幽升起,就想起了汉。
想起那个曾经把她握在手心里的汉,蓝火心里蓦地掠过一阵柔柔的酸痛。是啊,蓝火渴望着那样的爱,已经太久太久了。蓝火干涸的心田,需要那些甜言蜜意来滋润……
蓝火拨通了汉的电话,“汉哥吗,晚上回来陪我吃饭,我还想着江边那’草庐拾味’刀鱼的味道呢。可好吃了,你回来陪我啊。”
“啊?哈哈,想起刀鱼?我和赵总与一个客户的牌局还没完呢,这样吧,馋了,你一个人去吧,我发个大红包给你啊,算我请你。”
隔着电话,蓝火听见有人催促汉出牌的声音,蓝火原本满怀的希望就这样无情地破灭了。其实哪里寻什么刀鱼的味道,蓝火需要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啊。
怔怔望着手机屏幕上“1520”的转帐,蓝火丝毫没有兴趣点开它。蓝火的眼角,忽然潮润了,有什么东西不争气地钻了出来。
蓝火转移了视线,望着阿信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阿信对巧巧那信誓旦旦的承诺,心里忽然有个可怕的念想,如幽灵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