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仁道王道霸道
战场的另一角落,两股魔力铺散空中,界限分明,蓄势待发。妇好的鼎内装了墓中诸多陪葬品与生前私人物品,此时挥了挥手,便唤出一张案几、两盏精致的青铜酒樽来,与成吉思汗面对面跪坐。风琴不敢上前,在妇好右后方远远站立,手紧攥成拳贴在胸口,一呼一吸都小心翼翼。
比起实实在在地打一场,成吉思汗提出的“用坐着喝酒决胜负”让妇好和风琴都有些懵。想到这位蒙古大汗是个实在的草原人,这个提议大概与战斗一样实在,妇好也就勉强应了下来;风琴则不乐意,在她的认知里,草原人实诚不假,可成吉思汗同样擅长使用各种战术灭敌,他若可以剑走偏锋,绝不会耿直愚蠢地正面强攻。
成吉思汗倒好酒,敬妇好一樽:“在英灵座即听闻商王武丁有后妇好,能文能武,下马懂巫术占卜,上马可带兵驰骋,真乃山间的俊美白鹿,叫众男儿自愧不如。来,本汗敬你!”
妇好端起酒樽,礼貌一笑,以魔力引火温酒,徐徐道:“妇好常年奔波,身体有恙,酒量可不比男儿。若凭饮酒定胜负,大汗可真欺负人也。”
成吉思汗大手一挥,向前倾身:“说实在的,蒙古女人个个勇武坚毅,身强力壮,能在冰天雪地生孩子,抡个大棒出去打狼毫不畏惧,可即便如此,本汗帐下都没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女将军。因诸多事宜都在酒桌子上谈论,本汗说要与你喝酒,实则是要与你探讨用兵之事。既然酒量不佳,你且慢慢喝,不急不急!”
妇好摇了摇头:“若妇好遭遇大汗率领的蒙古军队,怕是凶多吉少。蒙古人自幼骑射,全民皆兵,而又常常围猎,大汗深谙御兵作战之道,此非妇好所能及。大汗若有心听我之言,妇好更愿意说说如何坐天下。用兵乃霸道之行,实非上策。以仁道抚百姓,以王道服诸国,此为长久之计。”
成吉思汗一听,觉得扫兴:“历史上宏大版图众多,哪一个是靠什么仁道、王道得来的?你扪心自问,你们吞下的那些小国弱族,是不是拿血汗打下来的?你说这不是上策,岂不是觉得我那些臣民白白牺牲了?”
这时,韩信、项羽的战斗进入白热化。远处魔力的冲击提醒着妇好,这里依然是战场,成吉思汗这么与她瞎唠嗑,究竟图什么?缓兵之计?不,使用宝具支撑结界的妇好处于下风,该用缓兵之计的是她啊。成吉思汗为何不强攻?他在顾虑什么?
成吉思汗忽然转移话题:“不如猜猜,韩信、项羽,孰胜孰败?正好借此在纸上谈谈兵。”
妇好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便顺着他的意思来了:“妇好猜韩信胜。相信大汗已有察觉,韩信用兵之道堪称神奇,项羽只重勇力,两人兵力差距并不很大,项羽要胜,难!”
成吉思汗点点头,喝一口酒,捋起胡须,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开了口:“姑娘啊,这不是单打独斗,何况韩信带着别人的兵。本汗要赌项羽胜。”
“带别人的兵又如何?当年大王将兵交付于妇好,妇好带着他们东征西战,一样所向披靡。”妇好反驳。
成吉思汗笑眯眯道:“你啊……武丁宠爱你,你们夫妻二人形同一体,自然没什么忧虑。”
许久没有听人提过她与商王武丁之事,妇好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羞红了脸。武丁一生妃嫔众多,却唯独待她真诚,从未将她当作位低一等的后妃看,让她治理一方做个首领,将祭祀、出征这类大事托付给她,两人恩恩爱爱,可惜她与他是聚少散多,又早早逝去,没过上多少耳鬓厮磨的日子。
成吉思汗料到妇好如此,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似的欣赏过她的表情,接着说下去:“韩信自己也没摸清给他兵的嬴政,更没摸清敌人实力。中原人有兵法,讲究‘知己知彼’,他这不知己不知彼的就莽撞上战场,唉……”
妇好又反驳:“怎会不知?吕召妹子她不是真心待项羽,留下来只是出于自己的目的,妇好相信她心怀仁义,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成吉思汗指指妇好:“你看看你,主观臆断。心怀仁义的是你。什么叫‘你相信’?你真了解此人否?这妹子生得很美,可她是朵带毒的花,你以为她不长刺就不会伤害你?那妹子并非用霸道征服男人,而是用了‘王道’。”
“何解?”
“让男人沉溺其温柔貌美,自然归附她。”
妇好眨眨眼睛,再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妇好大约猜出了她的真名,她已心有所属,故不认为她会依附项羽。”
“此言差矣!项羽和她男人,多少相似;再说你以为项羽不知道吗?项羽深爱虞姬,相处许久怎么可能还将妹子当作心上那人?他未曾动她,然心有不忍……”成吉思汗长叹息,连饮两樽酒,继续说道,“嬴政他也许真有那个定力,可他过于自负了,他身为骑士,竟往刺客的刀口上送,妹子的宝具可不是过于自负、单枪匹马的男性英灵所能对付的……坏了坏了,本汗还等着与他决一死战呢!”
秦皇对待他人虽冷冰冰的,但风琴对这位年轻帝王的印象很好。此时一听秦皇有危险,连忙问成吉思汗:“怎么办?”
成吉思汗忽又变了脸,不紧不慢地给妇好满上酒,反问风琴:“本汗身为你们的敌人,建议你们像羔羊般待着别动,如何啊?此事已经发生,就当作是教训罢。本汗给你们总结总结:莫认为看似柔弱、善良之人不懂霸道,也莫认为看似穷凶极恶之人不懂仁道。当他们如此做的时候,也许比你们这些自诩善用某道之人做得更自然隐蔽,如同呼吸空气那般。”
妇好瞬间立起平放身边的青铜盾,等待风琴指示。
成吉思汗欣赏着手中精致酒樽,对妇好的警戒视而不见,原本细长的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项羽的宝具已消失,方才嬴政的宝具亦消失,吕召妹子——不,这时该说她的真名了——貂蝉妹子已得手,现韩信跟项羽一定在比拼剑术,你再猜猜,孰胜孰败?”
妇好“嗖”地站起身来,心有愤怒,却知道这不能怪成吉思汗将她留在此地喝酒。
“姑娘消耗大量魔力支撑结界,尽管生前通巫术,此时也疲惫了吧?姑娘从展开宝具起就不是本汗的对手,本汗想夺得圣杯保护草原,如此便不适合肆意杀戮,还请姑娘坐下。羊羔有渴望保护的同伴,可羊羔斗不过狼啊。我若打败你,那我还得前去协助他人,对你们更加不利。我们不如就这样随意聊聊,等他们的战斗结束,各自归去。”成吉思汗举起自己的酒樽,敬妇好,而后一口饮尽。
妇好回望风琴,风琴指指肩上令咒,示意她还有机会前去救人。妇好知道,御主将决定权交给了她,毕竟御主自知自己是个久居山林,难以揣测人心的大姑娘,而她妇好见过大场面,也与人斗智斗勇过,也许能够作出更合理的判断。
妇好足足愣了两分钟。这短短一百二十秒内,她想了很多,而后明白什么似的,放下青铜盾,再次跪坐下,敬成吉思汗一杯,微微皱眉,将酒一饮而尽。
此时,葛木宗一郎的房间内,秦皇一手扶住桌沿,一手死死抓住刺入胸口的匕首柄,汗珠不断滚落。他咬住下唇,眉头紧蹙,想要发动宝具,可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挣扎无果的他欲将这该死的匕首拔出,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然而由于这离间之刃的作用,一切伤害貂蝉或破坏匕首的举动都被自己的身体制止了。
匕首的刃已没入胸膛,并且在继续深入。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当匕首完全没入时,它竟愈合了,只有那被划开的几层衣物尚能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貂蝉发动宝具后或因紧张或因疲惫,气喘吁吁。她信赖自己的宝具,认为秦皇已无威胁,一屁股坐在床上,揉揉太阳穴,而后转头问葛木宗一郎:“下一步怎么办?我的宝具只能保证他不再听从御主指挥,并不能完全控制住他。”
葛木宗一郎盯着貂蝉分神,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他心里清楚眼前之人是从者,而非自己的初恋,可她始终不让他看清她的真容,总以他人心中所爱之形象示人。当他看着她时,总能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貂蝉有所察觉,冲葛木宗一郎招招手,鼓起腮帮子问:“我说啊……男人到底只爱女人的皮囊,还是她的全部呢?”
她撒娇的时候……也时常鼓起腮帮子的。葛木宗一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道歉。
貂蝉有些失落,继续说起对付秦皇的事来:“他的‘对魔力’等级很高,足以违抗御主的令咒,而我的宝具不受他的‘对魔力’削弱,将离间对象指向他和与他立下契约之人,即他的御主。现在他们契约虽在,但已形同虚设。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我的宝具不能同时对付多人,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有他,之后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他。之后再杀了他的御主。”葛木宗一郎毫不犹豫。
“可是,从者消失后,御主脱离圣杯战争,是受到保护的。裁定者不会允许你出手。”貂蝉提醒道。
“怕什么呢,从在下召唤出Avenger开始,在下已不被圣杯肯定了……”葛木宗一郎向貂蝉伸出手去,“放走秦皇必有隐患,他不会放过你。你是为了保护在下才如此做,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下都不能让你受委屈。如果你的御主介意你杀戮,在下愿意想办法让你与在下缔结契约,在下的魔力足够你和项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