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声,声声入耳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里夏令新;

树下静听知了语,紫陌花香留路尘。

迅雷急雨蕉声慢,窗外夏虫听黄昏;

蛙鸣悠远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

黄昏,或者夜半,尤其是一场大雨过后,池塘、沟渠、稻田,凡是有积水的地方,就会有此起彼伏的蛙鸣在耳边响起。那不是独奏,那是声势庞大震耳欲聋的合唱,这一片蛙鸣,就是离我们最近的故乡。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在这丰年的夏天,不仅仅只是蛙鸣,还有夏虫的呢喃、知了的聒噪、珠颈斑鸠的声声鸣唱,更有蜜蜂和蚊子的嗡嗡声、狗伸舌头时的喘气声、风声雨声雷声、空调电扇和人扇扇子的声音、咬西瓜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夏日里合奏着,格外悠扬而热烈,声波在越来越炎热的空气里酝酿、生长、释放,只要用心去听,总有一种声音会打动你!

“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夏天的第一声应该是雨滴打落芭蕉的声。天边的浓云翻滚成乌青的色,风从树梢穿过,凭空送来一阵清凉,雨点接着就来了,啪嗒、啪嗒、像静夜里行走的秒针,不疾不徐,稳稳地落上一阵,骤然间劈里拍啦的急雨和闪电,哗哗啦啦真痛快!

“风蝉旦夕鸣,伴叶送新声。”蝉鸣声一定是让人烦躁的,在闷热的午后或昏昏难眠的夜,时而涨起,又时而落下。天气越热,它们叫得越欢。若几十只这样的蝉一起叫起来,那简直如驴在吼叫,如马达在轰鸣,又似风声雨声,锐利的鸣响像一把尖刀,刺破天地间最后一丝阴凉,把光和热和明亮和刺目和眩晕全都放进来。树木、河流、山川,村落都明晃晃亮起来,暑热无处躲藏。

记忆深处,最美妙的夏声当属咬破冰棒的声音。现在年轻人己不知冰棒为何物了。那是一种带有糖精涩苦滋味的白色透明闪着朴素光泽的老冰块,4分钱1只。叫卖者从白木箱中掀开白色夏布棉被,把冰棒放在你的手中,白色封纸上细细缀满一层小水珠,撕掉软踏踏的封纸,白气滋滋冒出来,凉气在指尖散开。白色冰块在唇齿间破裂,咯咯的破碎声最是让人畅快的,一定要咯咯的响。

蚊子嗡嗡的鸣声则是夏季植入骨髓的声音,听到它就能浑身痒痒起来。它可能在蚊帐内响起,在房梁间、在风扇回旋的气流里,反正是驱不散,又捉不住的。静寂的夜里,它象一架小型的轰炸机,嗡嗡嗡,不停的飞舞,盘旋着开始进攻,让人不甚其扰。似睡非睡,下意识地翻动拍打,但这一切都显然是徒劳,小东西是绝对赶不走的,也打不着的, 夜越来越深,人却越来越清醒。早起枕头上或有一抹暗红,额头上手臂上鼓起的小包,忍不住去抓,随之是一道红色印记。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夏虫声是夏日最和谐的协奏,它从莎草间初发,曲曲曲曲,嘁嘁嘁嘁,是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唧唧切切,如断如续,草虫喓喓,飞虫呢喃,暗虫唧唧。有如银筝乱响,又好象是丝弦顿弹,襟襟盖盖、啾啾啾啾,既远的又是既近的,极宏大的又是极细切的,如被鼓起的轻衫,如水中轻觞的扁舟,如涓涓而下的细流。夜灯初上,莎草的叶子晃动起来,杂草翻滚起连绵的绿光,曲曲嘁嘁,曲曲嘁嘁,简短明快,远远近近汇成一条声音的水线,漫过河流,山川,在村落的树间穿梭,漫上屋脊,透过窗纱,落在帐下睡人的枕边。

......

夏是一支歌,蛙叫虫鸣是变奏;夏是一首诗,雨打芭蕉是酣畅;夏是一幅画,月色荷塘是意境。嘹亮而热烈的夏声,组成了夏日波阑壮阔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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