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缘于一句似曾相识的问候,而似曾相识的你便清朗的立在了我的身畔,这一程便如清晨的细雨花市,我撑伞走过,而你是那株眸中含水令我不得不回首的绿叶簇白蕊。 相遇的故事,原本没有那么鲜丽,化在墨字丹青里,却成为令人羡的音符,点跳着蛊惑人心的芭蕾。于是,相遇成为向日葵的开放,看不到籽粒,却黄灼的花瓣蕊心如盘,兀自的以为可以盛开出一片天。所有相视的目光都成为粉色的邮箱,装着字字句句涂涂画画的细碎,用神秘的微笑捆扎,以为所有的这些,都是珍贵的不可弃,且要保存得历历可证。
因为相遇,四季都被强添了表情。
春来等不及青色入境,便径自以为那是思念的颓废;夏来四野丰茂,却偏寻了一座茅屋相对,坚定地告诉自己,那是等你的固执与孤单;秋来本就萧凉,一苇芦花,一束阳光,都成为叹息之下的坚强;冬来走在轻霜厚雪之上,那样的沉淀与飘落本就是一曲清寒,弹奏着记忆,更欲掬一刻你的手暖。
为相遇,害怕计算时间,总私自想象那是密密的街巷,那是绵绵的长城,有数不清的砖石,可以临街挂满迎你的花,可以听千年的风啸探看你的垛口却不倾不倒。
是我长大了,还是时光变老了?怎么好似只一夜的时间,我便懂得了世间的相遇其实都只是轻轻的道理。
如果春天里与你相遇,那刚刚萌发出青草的径上,早铺了别人喜嫁时撒的花瓣,我们只是沿着它看一场生命中的热闹。路端是别人的出口,我们的脚下只留此一路的微微花香,最后终要入了泥土的口腹。或我们都是鸟,徒步的仅是一程,而后依然各自飞翔。
如果夏天里与你相遇,我只是那盛晴夏花里偷得半日闲唱的纺织娘,织一身绿色的装跳跃在你的纱里帐外。却在夏夜里不抵一只荧虫,荧虫还可如星,点洒在瓶中成为夜中的风景,而我的新装不过是最后的一壳标本,夹在书页间,却换不来你手捧的观望。
如果秋天里与你相遇,我做了那提醒你的手间扬花,花瓣如蝶,红色鲜亮,只是暗夜般的背景下,手指是如斯的苍白与纤弱。与你的相遇,其实是地锦,攀爬生长在时光的房舍屋顶,秋来的时候红得像贴风的经幡,全是红灼灼的执念。你无视花季,而我错误的扬花,于是,我便只是那座苍色的门,看着你如那红衣的少年,虔诚的仰望一墙无关我的荼蘼。
如果冬天里与你相遇,你便是那雪花,在我扬起的素手间,写满心事,却是必然要融化的宣笺。相遇的印记,便是雪下埋藏的枯叶,安静的搁着我的抬首,你的回眸,安静的最终化为换季间的泥土,却再生不出同一片刻着相遇的叶。
不出预料的结局,其实,便是淡淡离去。
我学会了看海,一个人的墙围,一个人的海边。离海很远,因为恐水而站在围栏处俯望。第一次知道海是如此的温厚,由着山岛躺在其间,由着阳光点点在其上呵痒,一波如镜的蓝便因这些嬉闹而少了深邃,多了开朗。任我放心的看它慢慢走到我的身前脚下,充盈在我的眼间。世间无论恐惧,其实只要懂得这般相隔的宽容就好,沉潜的心事相交,却是没有波袭浪卷。离开海,没有承诺,却知道会一次次回到这里,就如儿女归家一样。离开你,没有誓言,只将那一座相遇的城堡嵌在照片之上,而我是那个只有背影的素描。
我时常落座于书廊,室内有茶茗清幽,偶尔侧首,可以看到落地窗之外的尘攘。
会想起那条街,石墙木篱内生长着蓬盛得要在墙外开花的树,未至秋,已然一阵轻风,即落一墙底街边的粉瓣。与你的相遇便也是这般,大概是盛极了想象,于是,必是轻蕊早早落了一地,说不出殇,那些轻粉只是太青春的印迹,无关怜爱,无关拾取。
会想起那座曾经一起走过的天堑之间搭起的桥,山岭郁树就在两侧,轻云水雾就在眼前,木制的拱桥却如断桥一般的活跃而清晰。其实,实在不必拿断桥的故事在此演绎,那样的空山间,那样的云雾里,更适合一个人走过桥身。那个青衫的少年,那个素衣的女子,是红尘瓮中的撷花,难得有这尘之上,唯一一次的各自散香,他日承水沏茶,或者正可以一杯中浅浅笑对,茶心相同。
我会想起佛前的花,一树青樱,一枝莲。青樱自有盛意,开得乱了尘眼,落时如佛散瓣。而莲自有清疏,一朵红粉一朵洁素,瓣瓣皆是清晰的脉络,就像佛前静默的长跪,无乱无迷。或你便如青樱,我便如莲,我们只在佛前的山门间相遇,佛泽里却许下了不同的愿。当樱在檐前如雨落时,莲却入了檀色,那场相遇于樱便是坛里的一点足矣,而未盛满的莲只得用墨色描尽相遇的莲叶。樱对佛说,请佑我年年季季的缤纷,莲对佛拜,请容我做佛足下的莲座。众生千万相,是以,无人计较,只淡淡归于负命。
我从来不懂得相留,还有解劝。是以,我会帮你整束行囊,而我,大概只是站在这一处的陌路之上,为一顷相遇和一瞥相见送上经年祝福,情愿能伴到抵岸。曾以为我也有一片红墙,等着谁来驻墙而欢,而后鼓了入庭院细听丝竹之心。终究抵受不住阳光的傲视,我情愿褪色而成为树影的一面檀镜,不计容颜,不聆叩门声。
时光将它的一丝丝一缕缕递给我,让我缠绕成各色的线团,我便将微笑化为竹针。岁月总想考问我,它有多大的年纪,我缄默不语,只一针轻轻相遇,一针淡淡离开,织一件红尘的鲜衣,有一天拿给摇椅上的岁月看。而那时,我们早已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