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的文人士大夫有一个爱好,叫做“品藻”,意思就是评价一下某个人,然后划分档次,这一风气最早沿袭与东汉的“月旦评”,有点类似于今天的评优。
这群以读书人为主体的评委们,动辄把两个或者更多的人拿到一起比较优劣,论长短,定品级,大概是品级越高的人,将来依靠名声当官的机会更大一些。
这种形式的评比,还有点类似于民国时期旧上海的交际花大评比,能够上杂志封面的女郎们,类似于今天的女明星,那衣着打扮多是最新潮的,可以影响到普通人的消费趋向,这类杂志在上海曾一度很受欢迎。
可以想象,但凡搞评比,就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如交际花闹绯闻,可以大大的满足市井小民的好奇心。同样的,魏晋文人们一天到头的没什么事情,搞搞评比,自然也是趣事多多的,在名著世说新语里有一章专门就是记录这种评比活动的。
比如说,我们熟悉的三国里的人物庞统,跑到了吴国的地界,他也开始当上了评委,评价名士陆绩“好比劣马有为人代步之用”,与他对比的另一位名士则是“好比笨牛可以负重跑远路”。
别人就问,你这么评,意思是陆绩更胜一筹了?庞统解释道:怒马比起笨牛来虽然速度快,但只能承载一个人,笨牛一天能行百里,但可以承载多人!
庞统的意思我们明白了,陆绩的价值似乎低一些,应该给予次一等的分数。在今天看来,两个人是伯仲之间的,马有速度优势,牛有力量优势。
但深层次的考虑,发现庞统是在给群众们讲道理,让大家都学牛的精神,吃苦耐劳,这碗鸡汤还是很提神的。
再如,一个叫刘讷的名士,刚到洛阳会见了当地的几位名人,马上开口品评:这个人太聪颖精明,那个人是我敬佩的,东边这位是我不理解的,西边这位能够巧妙的运用自己的短处,北边这位不善于发挥他的长处。
我们可能以为刘讷这个人是不是傻,刚到人家地盘,就得罪了好几位。指名道姓的说人家的缺点,打人家脸。
其实不怕的,估计李讷的咖位比他们大一些,才有这个品评的资格。仔细看综艺节目,大众评审大都只是形式,关键的还要看导师的喜好。刘讷就是导师级别的,否则洛阳这群名人,哪里有闲工夫组团来找评委打分。
刘讷迫不及待的感慨这一番,是容易以偏概全的。但那个时代似乎更倾向于情怀的抒发,对于结果的科学性,不是大众最关注的点。
正因群众对于实际结果的不大在意性,这种想法上海人对交际花谁当花魁没啥关系的看法,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反正佳丽怎么选都比这些穷屌丝美一万倍,评委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这两个事例能说明魏晋时期的思想的开放性还是极大的,身在乱世,大抵生活是朝不保夕的,也就不那么纠结于一些繁文缛节。
所以我们看到魏晋时期的人喜好宽衣大袖,喜好清谈(不好听的说法叫吹牛扯淡),喜好五石散(当时的兴奋剂),喜好放纵不羁,如裸奔,体现在文学、书法上,大都具有飘逸的特点,如王羲之的字,直到今天也无人超越。
这样的时代有其优势,虽对于生命的态度是单薄了点,对于人生的认识却未必比今人落后。魏晋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社会观念,最大程度的释放了人的创造力。
这种创造主要集中于文人墨客对于文化上的贡献,历数中国历史这么多朝代,比魏晋还“风流”的时代极少了,比魏晋还开放包容的时代更少了。
从情怀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时期更有吸引力,从实际的角度来说,社会缺乏公共约束力,算不上一个真正健康的社会。可以推测,魏晋人的精神健康有余,身体健康恐怕很难跟的上了。
而今我们的身体健康是跟得上了,精神健康反而欠佳了。可以猜想,天天忙着品评打分的魏晋文人们,精神是极为丰满的,谈不上精神压力了。如果拿历史所有时代来品藻一下,大概而今生活的人们精神压力或许是最高品级的吧。
究其原因,无非是我们不满足已有的物质,需要更多的物质,我们成了物质化的时代,我们不断地树目标,向前看齐,农民进城打工买房,城里人争先恐后的挣钱、当官。试问,除了GDP的数值,还有更多价值吗?
环顾世界,活的最累的几个民族里,国人是逃不掉的。老外看到我们匆忙的神色,总是很不解,他们也许在想“忙啥呢?急着投胎吗?”。
还好,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着急投胎是最SB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