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里,那些盛夏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会去那片草原。我会把画布夹在肩下,拎着画具和早已沾满了点点颜色的水桶,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去找那棵白桦,然后对着远方支起画架。来时的路继续绵延向前,逐渐地成为草原尽头的一个小点,就好像它是在地平线外的玉山前陡然中断了。
山的那边有什么?风从山那里吹来,仿佛是山注意到了我的好奇心。草原像大海清晨时分的浅滩一样,泛起圆弧形的草浪。我轻轻地按着帽檐,今天我想画山风吹拂的草原。
谁能抓住风的形状。当我不自主地伸手按着遮阳帽时,身后的白桦树叶沙沙作响时,拉门上糊着的油纸轻轻翕张时,书页微微颤动时,还有当你念出:
「風立ちぬ、いざ生きめやも。」
每当这时,我都会望向你。你总是望着空荡荡的地方,把这句诗反复地咀嚼,那副认真的模样使我愿意相信,你已然在那一瞬抓住了风的形状了。
我用铅笔在画布上勾勒出草浪,然后反反复复地用橡皮擦拭掉,再把它改成更加柔美的、带着盛夏味道的、风一样的形状。直到最后,画布上留下绳结一样的笔的刻印,那乱麻般的线,好像你西服外套磨坏了的小角。
白桦树的影子爬上画布时,我就知道应当回头了。你会慢慢地靠坐在树下,向我点头微笑。有些时候你会埋头读一本书,白桦的阴影下你的眉头轻锁,书页在风里轻扬,有些时候你会把帽子盖在脸上,想必是在风里睡着了,还有些时候你会用手拭着西服的一角,把目光投向山的方向。
夕阳从山那边渐渐升起时,我便收起画笔,转身向你走去。然后我们肩并肩站在树下,微微泛紫的群山后,翻动着滚滚的灰色积雨云。这时,一阵潮湿的风迎面吹来,树影在我们身上摇晃,你用手搂住了我的肩侧,画架倒在了草地上。我们相视一笑,一同把目光投向远方风来的方向。
在那些盛夏的日子里。在那些起风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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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又忙又累的时候就越是想写些有的没的,所以我把《起风了》偷来了。すみませんね、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