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冰的书,静静地躺在我的脚边,我迅速翻身,将扉页合上。打开手机,一边回忆一边打下这些字。我喜欢娓娓道来的叙述方式,仿佛时空在此刻静止,静谧的美好。那么,请斟一杯茶,抑或一盏清冽的酒,静静地听这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哥哥,已婚,暂且唤作阿京。阿京是我老家的邻居,长我五岁左右。彼时,我还是一个小学生小姑娘,胆子很肥,经常四处晃荡。某一天晃悠到阿京家门口,他正坐在家里的木桌前写作业,安安静静、斯斯文文地,一个爱学习的高中生。彼时我怯生生地,想和他说话又不敢出声,阿京哥发现了坐在他家石槛上的我,笑容绽放开来,比阳光还要灿烂。
阿囡,过来,哥哥教你做习题。然后非常认真地教我,很简单的数学题,逻辑思维一向匮乏的我自然是歪着头思索了半天。那个场景我一直都记得,直到十四年后的今天才下定决心以此撰文。
印象中的阿京,夏天的时候穿着一双清凉的拖鞋,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木质的扇骨,扇面上印着山水画,还附有一首古诗,真真的一个少年郎。那时候的阿京,不高,瘦瘦的,经常被他妈妈骂,现在想想,我小时候也是如此。
两三年以后,成绩不错的阿京辍学了,因为家境无法支撑他上大学……后来,依稀听见村里的邻居提起阿京,似乎在江浙一带的工厂打工,再后来,听说他经常赌博……
直到近两年,我才在镇上见到阿京。这时候的他,已不复当年的青涩,二十几岁的他发福了,低着头也不说话,面容上尽是苦涩与低沉。中间的数十年,阿京从未回到他的家。而这数十年,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我不得而知。
两年前的一天,阿京带回来一个姑娘,戴着眼镜,面貌清秀,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于是,阿京的前半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说不上惊天动地,也谈不上波澜起伏,有的只是类似方仲永的平凡人生。
从那次在镇上遇见开始,我再也没和阿京说过一句话。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排外感与距离感,令人不寒而栗。仿佛一开口,就立马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局面。于是,就这样吧。
在此之前,阿京好几年没有回过老家。听说在某个工厂里上班,经常打牌、发脾气、不喜与人结交……听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凉意。那个意气风发、笑容清澈的少年终究远去,留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自闭、暴躁、焦虑的成年阿京。
好在他回来了,那个微冷的清晨,嘈杂的街头,略显拥挤的人群中,我突然看见了他。少年已变了模样,皮肤黝黑,背微驼,微微发福,戴着一副眼镜,沉默得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以至于匆忙的路人、疾驰的车辆、林立的店铺都在我眼前化作了虚无,我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内心深处的震惊,余下的,还有无尽的悲伤。
后来,二八年华的阿京结婚了,新娘是南方人,同样戴着眼镜,个子不高,瘦瘦地,典型的来自江南水乡的姑娘。大方得体、温柔贤惠。
就这样,阿京有了自己的家庭,再后来有了小孩,鲜少回家,却足以慰藉他多年留守家中的母亲。
他辍学以后的几年时间,谁也无法知晓他经历了什么,令他从外貌到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我明白,那一定是痛苦居多。好在他有了温柔的妻子,茁壮成长的孩子,他的余生,一定是幸福而又充实的。祝福阿京,祝福他的家人,也祝福所有与他人生际遇相似的少年,最后都能活的幸福、自在。
2017.6.25./灯下尘192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