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这家快餐店是新开的,店堂挺干净,窗上挂着廉价亚麻窗纱,每一张餐桌上方都悬着一盏南瓜灯,音响里播放着歌曲“美酒加咖啡” 。我在前台买了两杯饮料,两包薯条和一份鸡米花。然后我俩找了一张靠窗的餐桌坐下,正好可以看见下面的雨巷;跟陌生男子来这地方,我感觉有点尴尬。
点餐很快上来了,我面前翠绿色的冰镇苹果汽水冒着泡泡,带着沁入心脾的清凉。薯条金灿灿的,配上深红色的沙拉酱,十分诱人。
“嗯,薯条很酥脆……接着聊?”
“吃完就回去吧!”我有点不安。
“重要话题还没聊不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推理社的,不想聊聊推理小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推理小说?”
“卫斯理迷要是不爱看推理小说我出门踩香蕉皮!”
“你哪来那么多精力搞乱七八糟的东西?”
“业余爱好嘛!”
“你爹妈辛辛苦苦跑长途就为了让你在外面不务正业?你经常挂科吧?”我决定来个“请君入瓮”。
“哪里的话!我成绩好着呢!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
“你就吹吧!”
“你自己成绩不好吧?要不怎么老觉得别人玩点业余爱好就挂科?”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数学系,大三的,我的专业跟我的业余爱好很搭的。”
“哦,那应该称呼您学兄了,你们就这么蛊惑学弟学妹们不务正业吗?”
“要我现在给你讲多元函数和微积分么?”
“不用了。”……
“你是不是感觉不好意思?没跟人约会过?”
“我不认识你好吧?”
“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呵呵!”他调侃道,“你都看过哪些推理小说?”
“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波洛、马普尔小姐探案,爱伦·坡的惊险小说、程小青的《霍桑探案》、还有艾勒里·奎恩系列……”
“哦,难怪呀!推理小说从鼻祖那儿就……”
“就什么?”
“不会谈恋爱呀,呵呵!”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我又一次无语了,这家伙纯粹是想耍我吗?真想把杯子里的汽水泼他一身,但是这么做显然不够明智,我把窗户开大,放外面的风雨进来。
“开那么大窗户干嘛?”
“我喜欢凉快。”
“你看你,说句笑话都不行。”
“刚才那个问题应该我先问你,是你提出聊推理小说的。”
“你看过的我全都仔细研究过,我们推理社还写小说呢,等哪天把我们的杂志拿给你看看。”
“你挺牛哇,数学系的还会写小说。”
“很奇怪吗?数学公式跟推理小说一样,都讲究逻辑严密。”
“那你们推理社破过案没有?”
“没有,推理小说跟现实中的警察办案还是有很大差别。那主要是一种智力游戏……”
闹半天是纸上谈兵啊,我在心里说。
“我曾经怀疑那些推理作家还有读者是不是有心理阴影啊?整天关注犯罪故事……”
“心理阴影是有可能的,但是你见过哪个推理作家或者热心读者去参与犯罪了?”
“也不好说完全没有,所以我现在改看科幻了。”这旮旯素有“诛心”传统,我对自己的猎奇嗜好经常抱着某种不安。
“探索人心的秘境,深味人性的幽暗,可不是为了去利用、控制和欺骗别人,而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人,不被表面现象迷惑……”
“嗯,看推理小说也有好处呢!”
“我现在正努力从深度和高度挖掘创作素材,我平时还读一些哲学、心理学方面的书,还有……”
“哦,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可是各专业必修课呢!”
“那只算得半吊子学问,真正的哲学研究生命课题,听说过苏格拉底吗?还有柏拉图、尼采、培根、叔本华、罗素……”
“有的听说过,但我都没有看过他们写的书。”我承认自己孤陋寡闻,“看样子您很博学啦!”
“我读的也不多,但总觉得咱们的马哲课太武断了,就像黑格尔的理论,课堂上都不讲原著,还批判个啥?对了,你们女生很多都喜欢周国平的书,可以找两本看看。”
“好的,谢谢指教!”
“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推理社?”
“目前没有,我还不具备写小说的水平,而且,我比较胆小……”
“喏,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感兴趣了给我个电话。”他顺手递过来一张小卡片。
“罗维一一推理社社长——电话xxxxxx”
“哦,你还是社长?推理社有女生吗?”我把名片放进衣袋。
“当然有啊!你最喜欢看谁写的小说?”
“柯南道尔写的福尔摩斯。”
“那是早期作品了,情节不算曲折。”
“我喜欢那种讲故事的氛围。外面凄风冷雨,危机四伏,贝克街B座的那幢房子就宛如一座安全岛……”
“像今天的雨夜吗?”
“嗯,有一点。”
“我再给你推荐一套帕特丽夏·温沃斯的小说,很适合你读。”
……
“九点了!得回去了。”墙上的猫头鹰挂钟响了。
“我送送你吧!”他把风吹到地板上的纸杯捡起来放回托盘,陪我下了楼。雨还在缠缠绵绵地下着,街上流水潺潺,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路无话,直到宿舍楼下。
“你回去吧!我替你把那份内疚接了,今晚睡个好觉,拜拜!”
“谢谢!”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意。
……
大概一周之后,我从食堂吃过晚饭回去,宿舍里只有李林一个人,她嘴角上翘,眉眼弯弯,是个能说会道的女生,兼任班里的团支书。
“老婆,你最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李林喜欢胡闹,老想在宿舍里玩那种古装电视剧里三妻四妾的游戏,别人都不配合她玩,只有我闲得无聊的时候跟她耍耍。
“有什么人?”
“刚才有个男生打电话来找你,请你看电影。”
“谁?咱们班的?”
“不是,外系的。”
“什么电影?”
“歌剧院幽灵!”
“听起来好吓人呀!”
“有人陪还害怕?你们背着我私通多久了?快从实招来!”她装模作样地审问道。
“谁叫老公鸡你不请我看电影呢?”我一边和她插科打诨,一边收拾书包,准备去上晚自习。
“算了,你跟他去吧,管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也怪你老公不够玉树临风,唉!”她微微叹口气,“七点半,早点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回来给我讲讲啥剧情?”
“我们俩的还是电影里的?”
“都行啊!”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傻兮兮地跟外系男生去看恐怖片吧?”我背上书包说,“我上自习去!”心想她可真能胡掰,不知道又哪根弦不对了。
“真有人请你看电影!七点半在外语村。他说他是数学系的。”李林在门口提高了声音。
“数学系?”
“嗯,他说你们见过,我反正传话到了,去不去由你。”……
难道是上周末遇到的那位?我下了楼,心里踌躇着。楼下有一带从宿舍直通教学区的走廊,雨雪天气在里面漫步既可以免于淋漓之苦又能够赏景。常让我想起我们家后山的紫藤花长亭,落花时节紫雨缤纷。
走廊一边是宣传栏,贴着各种海报、通知、学生创作,培训信息之类。我慢悠悠地走着,走廊尽头有两条路:一条通教学楼,一条通向外语村。虽然我还没有在大学里找朋友的想法,但是那天遇到的那个男生还挺有趣的,给人很特别的印象。外语村也不是个约会的地方,闲聊两句倒不妨。
外语村外观看起来像个大蘑菇,门口有一尊“和平”雕塑,背后有人戏称为“读书顶个鸟用!”建筑物里间是带格子间的机房,可以借外语电影磁带来单机播放,各看各的,没法聊天。外间类似于音乐茶座,供应自助咖啡和冷饮,有一台配备音箱的“家庭影院”,随机播放外语频道,我在那里看过X档案。
我心里踌躇着,一边浏览着宣传栏,眼前是大幅《泰坦尼克号》海报,旁边贴着一则通告,字迹是醒目的红色仿宋体,大意是提醒学生不要随便去学校游泳池的深水区。这张通报大概是暑假前贴的,正是游泳池人多的时候。我不会游泳,也没去过那边,所以不大留意这类消息。但是底下一段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七月五日下午五点左右,有人发现深水区……溺亡者是数学系学生罗维……”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还没有缓过神来,冷不妨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你在这里看什么呢?跟我去外语村吧!”那张戴眼镜的圆脸变得狰狞起来,我不由自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