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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永远不会是天堂,如果那里没有我的猫在迎接我。”
壹
深夜,沈知意辗转反侧,脑袋如同被施了紧箍咒般炸裂的疼,她起身坐起,睁眼,周遭一尽黑暗,她没有开灯。紧闭的窗帘隐隐透着暗光,依稀描绘出窗台的形状,右侧放着一珠仙人掌,早已干枯。
不知为何,她又开始流泪,眼神呆状无物,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许有但她不记得了,于是心里不明缘由的难受,泪腺格外发达。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开始哗哗地落雨,雨声吵闹极了,沈知意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置顶id,聊天记录显示,对方的回复停留在一个月以前。她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什么决定般手指迅速地打出一段文字。
“程翊,你去哪里了?”
点击发送后,又开始漫长的等待,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三点,这是她睡得最久的一次。几近一个月,她总是这样半夜惊醒,无缘故地开始哭,脑袋疼得要命,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她越努力去想便越想不起来。
想了想,她起身向卫生间走去,镜子里那个有着厚厚黑眼圈,乱糟糟的头发,皮肤暗沉,憔悴得完全不像二十七岁的姑娘,她下意识地凑近看去,额角那不大明显的十字红色胎记此刻刺眼极了,摸上去稍微比周围的皮肤要粗糙一点,她苦笑着,突然想起程翊第一次发现这个胎记时,曾说过,“多可爱的印记啊,知意,以后别把它遮住了。”说完,他轻轻地吻过她的额头。
那时她甜蜜地答应下来,但后来只要出去,即便是素颜,她仍旧会小心侍弄着刘海将那颗胎记隐藏,程翊每每看见,沈知意总是闪躲,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般,但程翊只是说,不管你是怎样的,我都喜欢,希望你也是。
他心疼地望向她,但她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回应。
沈知意打开花洒,滚烫的水狠狠地刺激着她的身体,她用力搓洗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走出浴室时,心情舒缓了很多,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舒服了。她再一次走到床前,打开手机,屏幕显示着是凌晨四点多,天已经微微发亮,但屏幕另一侧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拨通了电话,嘟嘟几声过后,再没了回应。
“程翊,我不会原谅你的!”
沈知意向对面再次发送一条信息,转身坐在梳妆镜前悉心打扮着,化了一个最漂亮的妆,满意地看了看镜中那个终于有了气色的自己,她又换了一件长裙,浅蓝色的吊带长裙,配上一双细高跟,带上一条钻石手链,玉石耳环,明艳贵气,脖颈间那条心形银饰项链便显得格外不合群。
那是十八岁时,程翊送她的毕业礼兼成人礼,冷寂的街头只有两个刚刚褪去校服稚嫩的少年少女,两人的手随着步伐有意无意地触碰在一起,少年紧张得耳根发红,几番试探后他紧紧抓住了女孩的手,记得那时沈知意格外明媚地冲他笑着说了一句,牵上了,可就别放开。
程翊鸡啄米似地频频点头,那可是他从死神手里夺过来的女孩啊,他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少年牵着她的手,眼睛澄澈好看,只有沈知意一人。
沈知意坐在阳台上,阳台无窗,只有一个防护栏,外面的雨叫嚣般下得格外激烈,风毫不留情地袭过耳畔,阵阵风语不知其意。目光所及,只有一栋栋高楼冰冷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唯有头顶小小四方天还算清楚,云幕揭开,高楼尽头拐角升起明黄色的太阳,温暖地强势地击退乌云。
天晴了。
她拨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听了。
“阿呆,是我。”
对面既惊喜又担忧地问道:“知意!你怎么这么早打过来?”
沈知意撑起一片笑,眼睛透着明黄的太阳光,语气格外平静,“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出去走走,你能来陪我吗?”
被叫阿呆的姑娘在电话另一头激动地不停回答着好,好。
阿呆是大学时认识的朋友,同样也是程翊的发小,全名叫做时薇,是个性子很开朗活跃的姑娘,和素来有些孤僻寡言的沈知意截然相反,却偏偏能玩到一块儿去,因为这事,两人常坐一起感慨缘分的奇妙。
贰
早上八点,沈知意打开窗帘,看着窗台上那颗干枯发黄的仙人掌出神。那时和程翊第一次搬进这栋房子时,买的第一株植物,程翊说,仙人掌总是最好养的。沈知意却难得一次撒娇说想要玫瑰花,程翊格外别扭,憋着笑又去买了一珠玫瑰回来。
他从来顺从她的心意,是沈知意这么多年里唯一可以肆无忌惮撒娇耍无赖的归处,尽管她很少这样做。玫瑰难养,只开过一次,艳红过后没多久便蔫儿了,只有那仙人掌仍是翠绿,直至今日,终究还是枯了。
推开房门,走出去时她回过头看了看,希望那空荡无人的房间能走出一个期待中的人,良久,未有回应。
程翊,不会回来了。
走在小区的路上,有泳池边闹得欢快的一家三口,也有摇着扇子互相搀扶着散步的老人,有说有笑,惬意非常。她记得一年前和程翊搬到这里来的时候,程翊曾紧紧拉着她的手在小区花园里坐着,肩并肩看着头顶老树的树叶缓缓飘落,他少有地沉闷,蹙额思考着什么,沈知意歪着头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敷衍地回了句没事,随后沉默半晌,言辞恳切地说道:
“知意,一切都会变好,对吗?”
程翊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惧怕,她点点头,两人相视未语,沈知意看向他骨感修长的手,手背上青筋明显,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一直蔓延到手臂内侧。她紧紧地抱着他,大滴大滴地流泪,格外不安,生怕稍微一松手对面的爱人将会再一次消失。
回忆被突如其里的来电铃声打断,是时薇。
“知意,我这边临时有个客户需要应付一下,你先到老地方等我吧。”
沈知意嗯了一声,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却没有明说,对面静了一会儿,没有挂断,思量许久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知意,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你一定要等我。”
挂断电话后,她走到那个第一次与程翊坐的长椅上,此刻正是最为明媚的天气,午夜那场雨似乎只是欲扬先抑,只为了此刻的温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享受着微风拂过头顶的叶,有节奏地飘下来落在右侧的花丛中,点缀着艳红傲然的花。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睫颤动着,有了倦意。
梦中,她想起了许多事。
五岁那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送她去卫生所包扎伤口,手臂上扎进去许多玻璃碎片,护士的每一次触碰都钻心地疼,但她似乎没有哭,眼神坚毅地看向窗外。护士姐姐夸她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可转眼到了缴费的时候,父亲却不见了踪影。没办法,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等到睡着,好心的护士给她拿来一床毯子,那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耳边似乎听见几人对自己的评判。
“估计又是个逃费的,专留个孩子好叫人可怜。”
直到第二天黄昏,门口路的尽头才终于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妇女,是妈妈。她裤脚挽起到小腿肚,脚上那双胶鞋沾满泥土还没有褪去,看见她时,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满脸嫌弃地瞪着她,不耐烦地交完钱又蛮横地拉着她那只刚刚换完药的手几乎拖拽般的离开。
“记得明天来换药啊!”身后护士的呼唤无人回应。
“妈,疼。”沈知意求救般地望向没有一点好脸色一动怒便会抄起棍子打她的中年妇女。
妈妈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你这贱蹄子不知道跑啊?你爸走了你就只知道傻等,非得来这儿花点钱,你心里才舒坦是不是?”说着,她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沈知意的脸上瞬间有了鲜红的掌印,她紧抿着嘴,垂下眼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
“妈,我错了。”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心里憋屈极了,妈妈没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没再动她,边走边骂着,“这群缺心肝的,卖个药还这么贵。”
沈知意始终低着头,一路上弯弯绕绕,脚底越来越多的泥泞,那双白底球鞋终究没有逃脱。回到家,父亲又是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屋子里浓重的酒气和他烫红的脸,已经说明了很多。母亲没再管她和父亲,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父亲喝多了酒呼呼大睡,沈知意呆坐在门口,看了看自己白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想了想又进屋,看着白色手臂透出一点红,想来是母亲的拖拽让伤口又裂开了,但既然没有明显的疼痛,沈知意便没再管它,听护士说这手得再换两三次药才可以,但记忆没错的话,她没再去过卫生所,而手是怎样好的呢?难以详说。
现在再仔细观察,也能看见她右手臂上那若隐若现的条条道道。程翊每每看见,总是心疼得不得了,他说如果他早一点认识她,也不会这样了吧。
可若不是这样,也许沈知意不会有那样顽强的生命力,在濒临死亡之际还能留一口气等待被程翊救下。
十五岁,沈知意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被市重点中学录取,父母脸上添足了光,竟舍得给她买了一块糕点,尽管那是芒果的,吃完那一块蛋糕,差一点要了她的命,但她凭借着书里学来的知识,催吐、降温,肥皂水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她至今都记得,里面还参杂着垢泥,一想到这里,她又吐了很久。
父母的爱从来奢侈,但凡有一点,她都不舍得随意丢下。
叁
那一年,仿若死里逃生的她遇到了十五岁的程翊,前后桌的距离,他总是喜欢用笔尖的另一头戳她的后背,就为了说一个尬得发冷的笑话或是鬼故事,敏感自卑的沈知意不知道怎样的回应算是得体,久而久之便只装作不理,不理程翊,不理笑话,也不理所有来示好的人。
她成了学校里众所周知的“独行侠”。
有人佩服这份特立独行,便有人见不惯这副“眼无一物”的行径。
那是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最后一天,学校里落了雪,纯白的雪花堆得到处都是,刚刚走出校门的沈知意便被几个陌生但稚嫩的面孔堵进了胡同,她不记得那一次挨了多少个巴掌,多少脚踹,多少撕扯,多少谩骂,她也不记得那些殴打的前提是否与家中一样,她只是习惯性地抱起头,一声不吭地尽数承受着,耳鸣尖利,她以为受着便可以熬过去,她以为她的命很硬,不会到那种地步。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脑袋晕眩着站不起来,瘫倒在雪色地里,恍惚中看见满眼鲜红,最后一脚踹下来时,她终于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闭上眼,似乎看见某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所有,清润动听的声音吐出,赶走了那些不明面目的陌生人。
是那个讲冷笑话的男生吧,她这样猜测着。醒来,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那是她第二次来医院,少年悉心温柔地照顾,眼睛澄澈,始终含笑。沈知意沉默了很多天,终于在程翊不厌其烦地搜罗笑话讲给她的时候,缓缓吐出几个稍显生硬的谢谢。那时,少年的反应就像第一次她向他撒娇要玫瑰一般,别扭又好笑。
“沈知意,以后别这么傻呼呼地挨打,学会反抗。”他递给她一个削皮的苹果。
“当然啦,最好还是和平共处。”他将半杯温热的水递过去。
“不过,这个仇一定要报!”他带来一大束新鲜的纯白茉莉,迎着光朝她走来。
“以后我保护你。”他看着垂下眼沉默不发的沈知意,道:“沈知意,以后我保护你。”
没过多久,程翊被打成重伤之时警察适时出现,那群人受到了制裁,便换成沈知意每天一如他一般的悉心照料,程翊调侃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沈知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着那条被白布裹了又裹的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冷冷地教训着他,以后不许这么做了。少年一脸春风得意地答应下来,说我还要保护你呢!
沈知意对程翊突如其来的好不知所措,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程翊却仍旧死皮赖脸地追着她,终于她不耐烦地怼了他一句,程翊你神经病。
程翊笑得格外舒爽,竟然在高兴对方终于理了自己,尽管是在骂自己。
沈知意说,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老追着我做什么?
程翊说,我喜欢你,可不敢再让人伤害到你了。
沈知意白了他一眼,神经病。
程翊说,真的,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知意,你大概不记得了,五岁那年的你,一个人坐在卫生所的长椅上,一声不吭地由着人给你一点一点拔出玻璃片,我那时坐在你旁边因为害怕吊针而哇哇大哭,你很是烦人地来了句,胆子真小。那时啊,我讨厌死你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冷漠呢?我就故意哭得更厉害,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地抹掉我脸上的眼泪,语气突然温和地说,别哭了。天啊,你不知道那时的你,气鼓鼓的多可爱啊!嗯……
他停顿了一会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知意,现在也挺可爱的。
沈知意脑子没转过来,看着眼前眉飞色舞说了一大串的程翊,没再说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暖意。
后来的日子里,每天上课下课的死死关注着沈知意的一举一动,少年热烈而自如的爱在某一刻终于暖化了沈知意的心,她听从他的建议,唇瓣微微上扬,笑得灿烂明媚。
那时一段极为惬意温暖的时光,女孩不再只是低头看路,胆怯自卑,满心欢喜地看向身旁那个同样眼里全是自己的少年,他们话未来,谈理想,程翊说,他很喜欢小桥流水人家般的生活,沈知意说,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在计划着未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生活可期,有梦可做。
程翊常会拉着沈知意在无课的午后去游玩,吃各种美食,在夜灯的人行街道上拥吻,在黄昏车水马龙的路边牵手漫步......正如沈知意所说,他们会一直走下去。
可是,可是......
她蹙额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仍是揪心地难受。手指头紧紧攥着,仿佛要将手心扎破,鲜红色的血冒出来时,她终于从梦中惊醒,刺痛感将她拉回现实,晕乎乎地看向四周,仍是一片祥和。
肆
已经十点了,沈知意看了看时间,心里闷闷的,不敢再让自己回忆,迅速起身开车去了和阿呆约定的老地方。那是一个咖啡店,价格宜人、风景宜人、环境宜人,是大学周围最受欢迎的店,是很多人聚会的第一选择。
沈知意到了后点了杯冰美式,找到靠窗的角落坐下,靠在软软的椅子上时,一路上那种蹙眉紧张感稍有舒缓,也许是吵闹熟悉的环境起了作用。看着窗外车来车往,人聚人散,恍惚片刻,似乎看见了多年前大学时格外烂漫明媚的自己,那样一个爱笑的姑娘,从前不曾有,如今也不再是。她很庆幸遇见程翊,于是才有了值得回忆的一段时光。
没等多久,咖啡店推门而进一个身形高挑,打扮张扬热辣的女人,踩着恨天高戴着墨镜迈着桀骜的步伐朝自己走进,沈知意稍稍勾起一抹笑,道:“阿呆。”
阿呆坐下来,同样要了杯冰美式,道:“知意,不好意思,客户太难缠。”
“没事。”沈知意喝了口那苦得难以下咽的咖啡。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口,四目相对间,都看出了彼此的心事。阿呆首先别过脸,低下头看着木制桌面,片刻,终于开口。
“知意,最近,怎么样?”语气格外小心,生怕稍重一点。
沈知意苦笑着向后挪了挪椅子,手机屏幕暗着,程翊依旧没有人回复,她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毫无意义的期盼,但她仍旧抱着一点幻想死撑着。“我,还好,浑浑噩噩这么多天,让你担心了。”
阿呆连忙摆手,“知意,是我的问题,当年如果早一点告诉你,也许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对不起。”
“阿呆,我,”沈知意深呼一口气,紧紧咬牙,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程翊所有的事情,却和他一起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年前,大四那年的冬天,白色笼盖的世界里,沈知意看到的不是张开双臂等待被填满的怀抱,也不是一大束鲜花和恣意的少年,而是那个一脸冷漠将自己推开,扔掉那张和她一起出国的机票,只留下一句等我过后,便毫不留情离开的程翊。没有任何前因铺垫,也没有任何异样事情,他就这样离开,整整消失四年,杳无音讯。
自他消失,沈知意再一次陷入阴霾,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格外刺眼,那时她一次又一次的放弃等待。沈知意什么也不知道,时薇寸步不离地将她看顾着,几次濒临诀别都是她的及时出现,意识模糊中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只觉得那是自欺欺人。
沈知意说,我不想再等他了。
可将近放弃之日,程翊又出现了,带着一身的疲态和满身的伤痕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程翊说,对不起。于是沈知意原谅,就像曾经冒死吃下那一整块芒果蛋糕一般,不顾一切地收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爱。二人重新走到一起,开始了一段极为平淡安稳的“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程翊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不会再离开,可对于那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是含糊过去,时至今日。
“知意,我。”
“我不想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又回来,又离开。”沈知意怒拍着桌子,忍着泪道:“程翊离开我的那一天,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医生说他的五脏六腑几乎都烂透了,他浑身都是伤,新伤旧伤参杂着,我不明白,他从来不曾轻易招惹任何人,又怎会受到这样的伤害?我在疗养院的那段时间,程翊的的确确出现了,对吗?时薇,疗养院是你找的,一年前程翊出现时你也在身边,你一定知道什么,对吗?”
沈知意一连串地说出一大段话,苦透的冰美式一口饮下,终于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眼圈红红的,满是求救地看向眼前那个自责闪躲的时薇。
“阿呆,时薇!这么多年了,你还要瞒多久?”沈知意推开前来打扫的侍生,语气恳切道。
时薇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包,低着头不敢看,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那一天,沈知意终于知道了答案,程翊消失四年的答案,一个狗血又憋屈的答案。
走在路上,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时薇的话,十六岁那年的冬天被程翊用计送进监狱的人又一次找到他,将程翊如同玩物般囚禁着,不停地殴打治疗,反反复复,将他如同猫捉老鼠般放出去又抓回来,在那长达四年的折磨之后,那群人终于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刻仁慈了一把,放过了他。
时薇只知道程翊是为了解决所谓的麻烦,却不明真正的深意,程翊不敢找沈知意,生怕那群人会认出昔年那个特立独行的姑娘。
时薇对沈知意说,我至今也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值得程翊付出这样多。
沈知意强撑着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宁愿不要。
是的,我宁愿不要。沈知意新伤覆旧伤,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难闻极了,她将全身淹没在水中,漫流地面的水都带着鲜红,脸色愈发苍白,意识渐渐模糊,彻底没有醒来。
她仍旧抱着一个幻想:再醒来时,他会不会像十二年前一般,如同救赎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很久很久以后,门外突然响起的一声又一声的猫叫将她唤醒。
“程翊,是你吗?程翊!”
沈知意起身走出浴缸,身体格外轻盈,她有些惊奇这样的变化,试探性地迈着步子,直直穿过闭锁的门,行至阳台。橘色的小奶猫正乖乖地坐在那株本来要被扔掉的仙人球旁,沈知意的出现并没有叫它害怕,反而平静地凑过去蹭着她湿漉漉的腿。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沈知意看着那只格外乖巧黏人的猫,猫咪抬头格外亲昵地喵了一声。
抬起猫爪抓着她的裙摆,脖子上那条心形银饰挂坠正轻悠悠地摇晃着。
“程翊,是你吗?”沈知意蹲下身,颤抖着抚摸着它,那只圆乎乎的小猫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澄澈好看,像极了程翊的眼睛。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只猫,猫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似乎正在回应她的话。
“程翊,我想你了。”沈知意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泪眼婆娑,耳边响起熟悉的温润的声音,一只极为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眼前的猫已经消失了,她抬头看过去,月光下一个笑起来格外恣意昂然的少年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知意,我在这儿。”
沈知意冲过去抱住了他,一刻也不肯放开,直到天明,直到天暗,他们再也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