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父亲去看望我的舅爷。我离家在外求学,和亲戚见面的机会不多,关于他们的近况,大多数只能从家里人的嘴里听来。关于舅爷,他是我奶奶的大弟弟,所以我叫他大舅爷。上次见过,是我放假逛街,在路上看见他坐着公交车从我面前驶过去,我认出他来慌忙的远远打了一个招呼,他点了点头,就这么匆匆一面。回想那时候,他清瘦却精神矍铄,看他的眉眼,依旧能想象他当初年少时的清俊。
但这次放假回家过年,我听到了他的近况。胰腺癌晚期。发现病症之时就做了切除手术,恢复的挺不错。但癌症多数如此,不会轻易消失,因而它才是医学的噩梦。我的舅爷也没能躲过癌细胞的扩散。家人谈起这件事,都是悲伤而又无奈的语气,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意思,大概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用多说,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以为会见到的是我想象中的癌症病人。但进了屋,看他坐在沙发上,除了非常瘦以外,我看不出这是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我们来了,舅爷舅奶很高兴,连忙让我们坐下。一开始,我无可抑制的拘谨,也偷偷打量这个老人。生命如此无常,这一刻是如此,下一刻又是如何,生命的轨迹虽无法预料,却都有着共同的结局。你我都清楚,不是吗?
一阵寒暄,我们说了许多家常话,却没人提病情的事,我们是彼此心照不宣,亦是不想彼此难过。亲人之间,亦有不可言说的距离,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距离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所爱。舅爷伸出手去,拿起一块蜜瓜给我说吃吧,我低头看他的手,发现了他宽大袖子下手臂几乎微不可见的颤抖,我知道,他或许是真快要离开了。我看他给我水果时的眼神,透着温柔和不舍,我也知道,这个到了人生迟暮的老人,在用他的所能给我他的爱。
离开之前,父亲给舅爷留下了一些钱,说是过年给老人的礼物。舅爷坚决不接受,父亲最近事业不顺甚至是负债累累,那一刻我终于看到了他湿润的眼睛和他轻颤的身体,“我知道你困难,你来看大舅,大舅就……”可能是用力忍着泪,他用力把钱往回塞,颤抖着对父亲说这句话。这样一个老人,在努力的把最后的爱用言语和行动去表达。人生如此,别离的时刻,我们都不能为彼此做什么,只有静静的看着,静静的送走,静静的接受爱和痛。
我想,我们的每一天仿佛都在别离,我们常受别离之苦,离别之时却悲伤从前的日子不够厚重。不是我们付出不够,而是我们不知道如何去爱了。我常常想和朋友一起,却不知和他们如何沟通,我常常和亲人一起,却无法表达对他们的爱,我想,大多数都是如此,支支吾吾把爱深藏,久而久之,我们失去了爱的能力,不想说,也不会说,不想做,也不会做。
人总有求不得爱别离之苦。你要怎么去爱,才能安心的留下或者离开?我想,我既然没办法牵着你的手永远不放开,那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请不要孤单和遗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