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围城不是城

今天我出院了，病没好，估计也不会好了，因为是绝症。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之前在病床上听着心电图机有规律的一下下响声，心里想着一定要出院过最后的一段日子，不然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

孩子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闲来无聊，走进了书房准备拿本书看。

那本书是我一直想读完却没有机会读的书，是一本《少年维特之烦恼》，书页已经变黄，从青少年那时候在课堂上偷偷看，到后来上了班没有时间看，再到后来把它扔进书堆里，我想在最后的一段时光把它读完。

我把它从书堆里抽离出来，还好我现在的力气算不上大，没有把摞的很高的书堆弄掉。

虽然隔了好久，但是拿到书的那一刻依然如获至宝。

刚想翻开书，书中掉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写给未来的自己。

“写给未来自己:

嘿，今天是个好日子，但是无疑又是个坏日子。

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在公司楼下等客户，那个客户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脾气不好的我越等越生气，迎面一个姑娘抱着文件急匆匆地撞过来，我倒没撞疼，不过那个姑娘的文件掉的满地都是。

‘你能不能好好走……’

路字还没有说出口，那个姑娘就用一连串的对不起把我的话打断了。她蹲在地上快速地把文件收拾好，嘴里却一直说着对不起。

对客户的情绪在姑娘撞我那一刻全部转移到这个姑娘身上。不过当她起身看我的那一刻又把情绪消耗殆尽。

大概那一刻我明白了一见钟情的体会。

有人说爱情是脑科学以及心理学研究发现浪漫的爱情是一种生物程序。我不懂脑科学，也不懂心理学。但我知道这个姑娘能让我有性冲动，并且体内的多巴胺分泌值在看她的那一刻达到巅峰。

我冲上去，想向她介绍自己，但她步伐实在太快，我没有追上。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魂不守舍，内心总像装着什么事，但又说不出口。直到有一天我下楼才发现她就在我楼上工作。

一切都如此顺利，我约她，一起坐公交车，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吃晚饭，我请求她做我女朋友时，她问我，能不能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我点头。于是后来，一起睡觉，一起吃早饭。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好事了。

坏事是:她怀孕了。

就在昨天，她拿医院的报告给我看，问我怎么办。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三年的感情早已经让爱情的荷尔蒙消耗殆尽，初期我们把对方的优点放大了十倍，但是三年的相处带给我们的还有，把对方的缺点放大了一百倍。

她和我商量我们结婚的事情，兴高采烈的列了长长的清单。

戒指，婚纱，联系双方父母，邀请双方的亲朋好友，发请帖，婚礼地点，时间，租赁的车辆。

我在前两天刚刚失去一个大客户，本来就不是很平静的心情看到她的清单火冒三丈，刚刚才交过房租，既然都住在一起了，婚礼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和她一起坐下来商量结婚的事情。也许她对我的情绪变化有所察觉吧，不管了，这次我们两个要好好冷静一下。

我并不确定一辈子是不是有信心和她共度一生，我也不确定对她是身体荷尔蒙的冲动还是人们口中的真爱。

未来的自己要是能看到这封信，帮我出出主意好吗，我要不要和她好好商量或者放弃这个孩子，放弃这三年的感情。

唉，谈恋爱真TM累，还是喜欢自己无拘无束的日子，毫无束缚，多好。”

看到这，我已经浑身发抖，气的把信撕的粉碎，看着那一堆碎片，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未来的自己看到了过去的碎碎念，但是内心的感受五味杂陈。过去的事情原本已经过去了很久，以至于我对细节都没有了印象，但是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是会有欣喜，会有遗憾。

决定提笔给过去的自己回了一封信，字迹和以前相比早已经变得凌乱，但是这封信我一定要回。

坐在沙发上，软软的沙发在我坐下去的陷了下去，把我前些日子做化疗的瘦骨嶙峋的身体包裹的很舒服。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拔下笔帽，用颤抖的右手握住笔杆。

“嘿，蠢货你好:

叫你蠢货实在是有一点收敛了，也许更应该叫你混蛋吧！

机缘巧合看到了你的信，你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和她大吵了一架，可是她没有告诉你，你自然也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你们分手了，她拖着大肚子从你的出租屋搬了出来，辞去了每天都能见到你的那份工作，开始自己独立生活。

但是你每天都会收到她的信息，内容都是一样的，请求复合，她说她后悔了，她太爱你，她可以不要那个名，只求可以安安稳稳的和你在一起，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忍受你不在的日子。

虽然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好的。

孩子出生的那天，你有孩子了，孩子六斤六两，多吉利的数字，她呢？难产去世。

倘若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骂醒你，让你劝她放弃这个让她失去生命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是她当做上天赐给你们的最好的礼物。你不知道她有多爱这个孩子，虽然为了这个孩子，你也付出了很多，你把他养大，教育他成才，但是你愿意为了他交换生命吗？

倘若能回到过去，万一她没有听你的劝告，我一定会让你好好陪她过最后的那段日子。因为日子过了好久，模糊的我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总以为一辈子很长，吵了架会有时间和好。总以为自己很绝情，对方会先低头认错，但是，时间才是最绝情的。

倘若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坐下来好好听听她的想法。因为相恋三年，每天朝九晚五的日子让我没有时间好好了解她。直到她去世我也不知道，原本我们就应该举行的婚礼，在她计划里是什么风格的。还有她每个想邀请到婚礼的人，在没遇到我的前二十几年，发生的那些青春故事。

倘若能……”

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窗口的风吹来，书页来回翻动，发出声音。我没有读完这本书，却又像书名那样，有一个甜蜜又痛苦的烦恼。

这封信我没写完，心脏跳的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见到那个让我思念了一生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