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憩
煦阳斜照映晶台
青丝半掩拂玉葱
肤如凝脂舞霜雪
眼若秋水荡碧波
腮似桃红点春醉
纱随薄暮任翻飞
午梦初觉俏西子
浓施淡妙凡尘笑
——题记西施,沉鱼两千载,今付风流
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词以传情,以人之初心、情悟、妙思赋文作诗,千古未变之。
吾品东坡先生饮湖上初晴,虽是其赴杭州通判任上,偶游西湖临兴而作,亦暗通此理。
诗由心而生发,讲求浑然天成,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但文采却也讲究切磋琢磨,细心雕刻。
首句水光潋滟晴方好,看似平铺直述,其实用心良苦,自古有水处皆有灵气,西湖自古就极富盛名,灵气犹茂,诗人倚湖观景,由天地万物之灵入诗,心生情,首生思,胸中字山词海化作奔涌不息的江河湖海冲击着诗人广袤的襟怀大地,蔚为壮观,又在刹那芳华间,惆绪翻飞,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化为千般绕指柔。
潋滟,水波荡漾貌,似浮萍亦似泥藻,诗经里的苍苍蒹葭,徐志摩先生诗里软泥上的青荇皆有潋滟之状,湖波在晴光的拂映下,光耀粼粼,盈溢其间,一个好字,把人和湖,景和情相融相生,这番大好秀色,既抚慰了万物生灵,也慰藉了湖边之人,诗中之人。
二句山色空蒙雨亦奇,讲求的是移景换情,天气由盛晴直入细雨濛濛,湖天相接处,山色有无中。不由联想起辛弃疾贺新郎词里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空蒙,清新朦胧之感,亦好似娇羞矜持的少女,在丝雨迷蒙之中踽踽独行,诗人将眼前之景化为心中之人,相看两不厌,唯有至情至真人方能待之始终如一,结合三句,一个奇字便又好似字道尽了世间万千繁华,雨过初晴,洗刷和涤荡着西施和范蠡千年未尽的情肠。
欲把西湖比西子,亦是将西湖拟人化,正如岳阳楼记里所写,一雨初新,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亦如美人出浴,赋之以锦绣华彩;宛若游龙,翩若惊鸿,把西施沉鱼之绝姿刻画的淋漓尽致,无直言绘景,然留白之余,却给人以无尽的想象空间。
四句淡状浓抹总相宜,吾认为是全诗点睛之笔,诗心即君子之心,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真诚和华美两者缺一不可,好比女子化妆,本天生丽质,淡淡点缀一些即可,非要浓妆艳抹堆砌一番,反遮盖住了原本的美丽,但若总是素面朝天,完全不讲究一些精致的装点,久而久之,也会显得粗鄙,难掩乡野之气,浓淡之间应合乎一个相宜的尺度,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每一个诗人心中也都有一个度,言语发自心声,词汇觊觎学问,基于出身,基于家世,基于对人情世故的炼达和通融。
诗人生前之路是西湖良辰美景,天上人间,身后之身却是苏杭万千百姓,整个大宋天下,是一颗赤诚的士人之心,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造化弄人,十年茫茫生死,不思量,自难忘,十年之后,东坡先生又赴任杭州知州,逢西湖因水草过于繁茂而淤塞,其作为当地居民的水源和水上交通要道以及酿酒上税的重要来源,不得不下决心重新疏浚,筑南北长堤,分内外两湖,通民往来,遍植垂柳;为永逸,与民租湖之便,拔水草,种菱角,又为防过度侵占湖面,圈三石作墩,充分体现出一个诗人的天才和士人的担当,此景历经千年,现为西湖十景中苏堤春晓和三潭印月之奇观。
诗于千年之前所作,湖中西子虽为西施,列于中国四大美人之序,然早已化作历史的尘烟散尽,不过东坡先生的诗魂和诗心却洞穿今古,仍然激励着无数读书人以诗传情,以诗明志,以诗济人,求索于漫漫人生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