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干咳了一个早上,现在连午饭都吃不下。
昨夜我梦到那只蜘蛛在我的身上爬来爬去,最可恨的是,它最后钻进了我的嘴里。我在感受了几分钟后猛然惊醒,醒来后我竟然觉得嘴里面涩涩的,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我的食道蠕动。我有点担心了,四处乱摸我的眼镜,慌忙地打开床头灯,翻被子,翻枕头,床上没有任何痕迹。我跑下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把嘴张得大大的,看有没有什么残渣之类的,然而,我什么都没发现。
如果那只蜘蛛最后不钻进我的嘴里,这顶多算一场噩梦,或者,让我找到点东西也好。可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一直折磨我,我纠结的不是如果吃下那只蜘蛛会不会让我中毒,而是我究竟有没有吃蜘蛛这件事本身。
这种感觉从我醒来一直持续到现在,并且不断加强。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我试着用手去抠喉咙,希望能抠出我想看见的东西,结果只是趴在马桶边干呕,脸憋得通红,眼泪刷刷的掉。——一只蜘蛛让我变得如此可怜。我从开始的担心变成焦虑,甚至害怕。
坐在午餐的桌前,我还在认真感受着身体的每个器官,希望从中得到些动静。我的眼睛发烫,布满了血丝。我没有告诉妻子,她看到了我的状态,并不惊讶,没有过多的询问。其实我觉得只要她一问起,我就可以立马说出来的,但是,她没有。她开始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只能含糊地回答,这个时候没人能将我的注意力从我自己身上转移开。偶尔她会笑几声,她的笑让我觉得恶心。我开始把上身蜷缩起来,紧贴着椅子的靠背,腿也不自觉地往后弯。我能感觉到我脸色煞白。
天开始黑了,我没去上班。我还呆在椅子上。我不想进那个房间,碰那张床。我已经没有力气恶心了,我的嗓门紧闭,喝不下一口水。
我的嘴唇开始泛白。可能我真得吃了一只蜘蛛,它的毒素开始起作用了。我把脚放到地上的时候,上传的知觉像在某处切断了,它只能无力地拖着我的身体挪来挪去。我开始坚信我吃了一只蜘蛛,它快要毒死我了。
上班回来的妻子只做了一个人的饭菜,她了解我的习惯。当她洗完澡走进卧室的时候,我颤颤地跟了进去,她还是会让我产生一些安全感。躺在床上,我想对她说一点话,或者交代一下我的病情,但在我准备好之前她就睡着了。她睡得好安实,呼吸均匀,不翻身,不吵闹,和这样的人睡在一起多么幸福。我把手放在她的身上,她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了。
我想在梦里死去,但却一直睡不着。我没有耐心等待了,翻来覆去地搜索那个要带走我的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黑暗中看着我了,就在这个房间。我不想逃,中毒的人能逃到哪里呢?我摸不到妻子的体温了,房间空旷地像只剩我一个人,我想开灯,手已经不能动了。毒素从我的手指回流,我明白我应该闭上眼,别看见这残忍的一幕。
走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们会在别人的梦里放生蜘蛛;而我自始至终没看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