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包子引发的回忆

孙志站在路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一下子傻眼了,这是曾经自己小时候呆过的地方啊,一晃五十年过去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吧。他在找,拼命的回忆着,记得这边有个卖豆腐花的,那边有个卖油条的,然后那边角落里还有个卖包子的,还有那个热闹的王婆婆,老远看到他了就开始喊:"小志,上学呀。"偶尔逮着他,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他也总是马上用袖子开始使劲的擦,王婆婆也不恼,还是乐呵呵的笑着,似乎逗他是件令人开心的事。还有卖包子的那对夫妻,男人在案板上甩着和好的面粉,一下一下的,“咚咚咚",随后开始使劲的揉搓着,女人时不时的拿条毛巾给他擦汗,有人买包子了,她又马上笑意盈盈的过来,她的笑,是那种如沐春风的笑,总会让人心头一暖。似乎她的笑能传染,孙志小,可也感受到了,因为到她家买包子,总是愉悦的。还有还有......他使劲的睁大眼睛,想从这条街中,找到些许过去的痕迹。他也知道,五十年了,从前的人,从前的物,都已然变了啊,他也已然老了呀。坐在街角的凳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倒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心里似丢了什么,又似缺了什么,好似哪里不对劲,又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放学啦,你知道吗?我的同桌真讨厌,老爱揪我的辨子,而且明明桌子中间有条线,他老过线,反正他一过,我就拿笔尖戳他的手,听到他″鬼哭狼嚎″般的嗷叫,我就好笑"。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边走边聊着天,"是吗?哈哈,我边上是个女孩子,不怎么吭声,无趣得很呢。""哦,是吗?你饿吗?我们去买包子吃吧"。"好啊,肉包两块了,前几天都是一块伍的"。"嗯,涨价了,可还是肉包最好吃呢。"孙志听着听着,也似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也觉得肉包最好吃,那时候,他的父母也都健在。

他的爸爸是个木匠,这可是个手艺活。会做桌子,凳子,柜子,床,连沙发都会做呢。妈妈操持着家里的日常生活。因着爸爸的手艺,在村里小有名气,哪家结婚,家具都是爸爸打的。爸爸的手可真巧啊,就说一个凳子,他两天就能做好呢。亏得爸爸的好手艺,他的小时候才不至于过得那么的拮据,以至能让他上到好的学校,走出了村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自己最想念的还是这里。而且他的小时候,应该说,过得是极好极温暖的。只是再也看不到爸爸拿着那木头,在那笔划着,琢磨着的样子了。

妈妈很会操持家务,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妈妈亦节俭,她常说:"钱要花在刀刃上,日子长着呢。"每天早上去学校,她会给孙志一毛钱的零花钱,孙志也曾抗议过,觉着少了,妈妈也不争辨,总笑眯眯的说:"不少了呢,可以买一个肉包或者两碗豆腐花了呢"。有时候,她偶尔也会给他两毛钱,那他就可以买两个肉包了,就像今天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两个肉包子,想吃又有些许的不舍得,从来没有一次吃两个包子呢。他的同桌是个小女孩,叫梅花,她有个生病的奶奶,她的爸爸没手艺,种地的。所以,孙志从未看到她吃包子,或许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包子的味道吧。他拿着两包子晃啊晃,她默默的看了眼,很快的又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悄悄的偷瞄了过来,那如墨般的眼睛里似乎有着羡慕,孙志甚至还听到了她咽口水的声音。不知怎的,他忽然心生怜悯,脑子一抽,拿着个包子递到她面前,"给你吃吧,我,我还有一个",她诧异的看了看他,而从未尝过包子味道的心理促使她接了过来,"谢谢"她如蚊子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快点吃吧,很好吃的呢",她嗯了声,就和他一起吃起了包子。孙志也很高兴,分享原来是如此的快乐呢,他想着。可才吃几口,她又停了下来,孙志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嘟嚷了句:"真好吃,我奶奶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呢",她轻轻的说道,说完竟拿出一张纸,将只咬了几口的包子给包了起来,"我,我奶奶生病了,我,我想留给她吃",她说着说着,脸也竞红了起来,孙志本想说:"这个你就吃了吧,下次再带给你奶奶吃"。可看着她不禁又红了的眼圈,他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以后的日子,孙志也会带些东西给她吃,仍然是那一毛钱,买上两碗豆腐花或是两根油条亦或两杯豆浆,她亦是吃上几口包起来,拿给奶奶吃,若是买上一个肉包子,就不能给她吃了,那时候的自己嘴也馋着呢。她总也不白吃他的东西,有时候会给他捎上一个白薯,有时候是个玉米,可这些孙志都不喜欢吃,可他也学着她,说拿着留给妈妈吃,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他不喜欢吃的。

他也想着不要的,可又怕她再不吃他的。他才找到分享的乐趣呢,又或许是种情感的依托,是从她的身上学到的。从最初的怜悯到亲人般的情义,不是说情义无价的么?他想着,那时候的他是感受到了的,尽管还不怎么懂,他也定将梅花当成自己的妹妹了的吧。

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短暂,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没再看到她了。可时过境迁,许多的事孙志都记不起来了,唯独她和她留着包子的那个瞬间他怎么也忘不了。

孙志想着:"若你现在对人说,hⅰ,请你吃个包子吧又亦或说我天天请你吃包子吧。"人家会笑死吧,还会误以为你有病,两块钱一个的包子,你是有多穷才会如此说呢?″。或许,他糊涂了,情义与一个包子间,真的没多大关系呢,可又与什么有关系呢?在这物欲横飞的世界,谁又能说清楚呢。

他看着这熟悉的街道,看着,看着,眼晴又开始模糊了,他是真的老了,都开始忆小时候了啊。他不禁又想起了木心先生的《从前慢》,总也能从中找到些许的共鸣。

是的,从前慢。

(正文已完,想想还是将木心先生的《从前慢》复制在这,只因我也喜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垦垦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子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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