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待产室的病床上听医生郑重地宣讲时,我犹觉得云里雾里,如做梦一般,不可置信,不知所措! 当我终于明白继续纠结为什么会胎膜早破已没有任何意义时,我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与不安!医生的嘴巴张张合合,耳边的声音响亮清晰,可我听得见,却反应不出。我唯一弄懂的是:孕周太小,要尽力保胎,多保一天是一天! 我像个紧张的木偶,乖乖地躺着,小心地呼吸,出奇得配合:要扎针了,我赶紧抬起右手,把清晰的血管暴露给护士看;来抽血了,我连忙伸出左臂,按指示一丝不苟地伸掌、握拳,确保那条红色能流满令我胆战心惊的七八个采血管;来测胎心了,我顾不得按压左臂上的针孔,迅速撩起毛衣露出已不那么鼓的肚皮……只是,一次又一次让我签字时,我那只拿惯了笔的手却总不由自主地颤抖!终于,一咬牙,我决定大笔挥写,遗憾的是没能挥出一丁点儿潇洒与豪气。看着自己依旧哆哆嗦嗦画出来的大鬼符,我居然平静地找了个不错的理由:瞧!我的手背上扎着那么粗一根针呢! 但不管如何呆滞,如何自嘲,如何傻萌,如何拼命漠然视之,如何告诫自己只顾眼前不想明天,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一行行可怕的文字!冰冷的它们,让我一阵阵头皮发紧,舌头发干,心脏骤停! 待产室里一片嘈杂:哭闹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一声声竭力隐忍的呻吟声。我仿佛陷入了痛苦声浪的海洋,烦躁、不安、害怕、无助!现在想来,应该还有一丝藏在心底的羡慕,我羡慕面容扭曲的她们因瓜熟蒂落而产生的疼痛。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在平常看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进程,对我和宝宝而言,已成奢望!顿时觉得嘈杂的声浪时隐时现,时断时续,已渐渐远去。一切都开始退潮,朝阳却没有升起,我的世界,徒留我的悲伤与无奈! 渐渐地,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受保胎体位带给我的一切!我能感到血都涌到头部的胀痛、麻木和几乎不能承受的爆炸感。我能感到颈椎僵直、酸胀,恨不得一节一节全部拆开重新组装的压迫感。我能感到胸腔逼仄,心脏吃力跳动却仍呼吸不畅的憋闷感…… 如果说这些还仅是躯体上的痛苦,凭着对宝宝的爱意和坚强的意志,总能扛过去。那么,膀胱的逐渐充盈则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与恐慌。当终于忍无可忍时,我深刻感到了“人定胜天”的荒谬。待询问了保洁阿姨,床上便盆的用法并得到保证,她一会儿就来帮我收拾后,我开始了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如厕。我酝酿了许久,却突然想到小时候在体育中心的泳池里试图小解的失败经历。或许,有些时候,道德感的约束是能够战胜生理反应的,尤其是还有其他选择时。而如今,我明明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后来,忙碌的保洁阿姨并没有如约而至。当我无法再等,小心翼翼地用扎着粗针的右手费力的把便盆移出来时,我视若生命的宝贝羊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出来,我的泪也随之流了出来!我躺在病床上,笨拙地揽着便盆,一揽就是半个小时,只是,心头再没有尴尬,没有难堪,只有一片冰冷的绝望! 在我被转到产科病房继续保胎后,终于有亲人随床陪侍了,而我依旧是“倒挂”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我轻轻对老张张说:“深陷医院,囿于病床,一切风度、一切尊严,都那么微不足道!狼狈,是唯一的写照!更可悲的是,并不知道希望在何方!” 二宝,配合点!别着急出来,快快吸收营养,长得壮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