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满(一)

懵懂的成长期,我曾许下一个心愿,要是遇到一个自己钟情的人,定要和他携手一生。

上大学后,我结识了一位网友,他年长我几岁,被我称作哥。初次看到他本人的照片,颇有文人雅士之姿,有了言语交流后,渐觉幽默风趣之味。对于一个只在书中世界幻想过理想男的我来说,这些似乎很让我受用。于是,我不管不顾,对此哥展开了追爱行动。

那段时间,我省吃俭用,流连于网吧,每次上线聊天,先狂轰乱炸发十几条信息给他。等待期间,线上网友发来问候,我却失去了聊天的兴致。当哥上线之后,我第一时间把自己焦急的心情告诉他。当他得知我与其他网友针锋相对,守着一份爱慕之情,忠诚地等候他到来时,他开始认定我是他的迷妹。

日复一日,我就是那么热衷于和哥炒CP,经常一上午的功夫一晃眼就过去了。等那头的哥下班后,我也恋恋不舍地下线,然后才回宿舍恶补我的学业。转眼间就到了毕业季,我去了校外实习,很少有时间上网。实习时又遇见了几位大学校友,大家都忙着发展男女感情,联谊活动接二连三,期间一度把哥抛却在脑后。

一个多月的实习很快过去,暧昧的男女情谊也随之结束。拖泥带水不是我的做事风格,所以在我真正走向社会之前,前男友刚好发来了求复合的信息,希望我们一起去外地打拼,却被我断然地拒绝。要知道当初他走得有多潇洒,消失得有多彻底,才换来了我如今的决绝。

我收拾好心情,走上工作岗位。每天除了上课,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打发。所以我又成为了网络混子,刷影视剧、玩网游占去了我大部分的时间。在某次网聊中,我和哥又同时上线了,一句“好久不见”拉开了我俩情感大戏的帷幕。

此前,我已将哥忘却,也不打算再和彼有瓜葛,但哥似乎对我挺念旧情,时常发信息来问候,甚至要去了我的手机号码。下线前,哥告知我,他会和我电联。我没想到我们的第一通电话竟聊了一两个小时。我们的话语不算暧昧,也不绵密,我们只是在向彼此重新介绍自己,他三十,我二十,一个陕北大哥,一个赣南小妹。聊到最后,他告诉我:“如果我说我已婚,你还会喜欢我吗?”这多少有点戏剧化了。我故作镇定地说:“那不至于吧?”对方悄悄地挂了电话。

之后,我的电话安静了好几天,上网时我也不再那么想跟人聊天了。某个午后,我竟鬼使神差地又打开和哥的聊天记录,发现之前漏看了好些信息,查看才知道对方生病住院了。我来不及多想,便拨了他的电话号码,接通之后,他说了句:“在医院,家人都在,不方便。”便挂了电话。此番情景,我更是心有不安,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病倒了呢?又发去信息过问,他回复说:“没事,病都快好了。”我悬着的心刚要定下来,又收到信息:“本来半年多没有发病,但重新遇到你太开心,那天又被你拒绝,心情不好就病倒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心脏病吧?

我忍着不回他的信息,他却反过来安慰我:“没大事,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难过的是这几天没抽空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我狠下心来,打电话过去质问他:“你生病可以,但别赖到我身上。”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只是低声地说:“我又不是要你负责,你怕什么?”我心虚地说:“我以前是很喜欢你,但那是过去,而且你当初明明是拒人千里。”他笑着说:“是是是,要不然你怎么会给我写那么多情书,黑纸白字我都留着呢。”我争辩道:“情书算什么,你还有老婆呢?”他抢过来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喜欢你,我怕对你一旦动心,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沉默片刻,让他好好休息,挂了电话。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为自己冒昧地喜欢一个不真实的人而后悔,为自己不计后果地撩拨别人而自责,可于真实的自己,我又情难自抑,我自认为自己发乎情,止乎礼。我本就没有想过这份喜欢会有回应,如今却是双响炮,叫我该如何抉择?

朦朦胧胧中,睁眼天已大亮,我查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六点了,翻身准备再眯一会儿,哥的电话便打进来了,他说他已经出院,正在去上班的路上,立马就想着打电话给我。我说:“你病好了,就准备回报我的恩情了吗?”他说:“他要全身心的回报我的这份喜欢。”我的睡意已被他浓浓的情意赶跑。接着,我们打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途电话,隔着手机屏幕,我似乎看到了他挤公交时的慌乱,听到了他匆忙地吞咽早餐,感受到了他和同事打招呼时内心无法掩饰的喜悦。我想,这是我给他制造的惊喜吗?

早上互通电话,晚上还要互报平安,这是恋人才有的待遇了。

享受了一段甜蜜的时光后,我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我好几次问他:“你怎么会喜欢我,我们距离这么远,不真实。”他总是这样答复:“我就是喜欢你的真实,不做作。”明知道我的单纯出卖了我,但谁又会拒绝幸福的感觉将自己包围?

但在恋爱中,不会只有宠溺,还会夹杂着各种的猜疑。当我没有及时回复哥的电话时,他总是无端地指责我腻歪他;当我忙于工作,没有抽空给他打去电话,谈谈一天的生活时,他总是认为我有意疏远他;当我周末外出逛街,忘了开机,消失一整天时,他怀疑我新交了男友,却故意隐瞒事实。我承认他的感受半真半假,假在我无意疏远他,真在我确实计划着找男友,也约见了几个男士,其中一个还见了几次面,以致冷落了远方的他。不过,既然他不拆穿我,我也不便刺伤他。谁曾想到,他确实恋上了我,为了我,他再次生病住院。而这一次,我知了他的病情,却不想委屈我的恋情,我坦诚地告诉他:“既然你不是我名副其实的男友,那我出去见其他男士,你也没理由拦着是吧?”此话一出,我自己也有些后悔,之后好几天他没有找过我,我以为我们自然也会成为过去式。

没过几天,他发来了他再次住院的照片,我无话可说,他质问我冷酷无情。最后我抵不住心里的压力,低头向他认错。至此,找男友一事被再次搁置。

也许为了弥补我,他一天几个长途电话打过来,长长短短诉说他的相思,还寄来一些耳环、手镯、项链类的小礼物,又给我置换了一个新手机。我一边接受着他的馈赠,一边想着如何报答他:委身于他,这不是我真心的打算,我只能把最真挚的感情给他。于是,我努力扮演痴心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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