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经历过高三的学生对“断网”这两个字都应该记忆犹新,当你妈,在你面前摊开手掌,要你交出你的宝贝手机,那一瞬间的委屈与无助一定令你永生难忘。当你屈服于家长的淫威,乖乖上交,你给出的不仅仅仅是一台手机,还是你与这个世界最紧密的联系,更是你的生活。
一开始失去手机的你如临大敌,每天都在焦虑与痛苦之中彷徨,你以为你将会持续痛苦,直到战役结束。但是,当你经历过了最绝望的第一天、找事做的第二天,钻空子的第三天与习以为常的第四天之后,你会发现,断网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别说三天,断网一年你都挨得过来。
但是当“断网”这两个字摆在一个大学生,或者一个成年人面前,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你不如杀了我算了”。当你离开高中,不会再有人把玩手机定义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生活。你以为手机上的APP绑定的是你的手机号,但其实绑定的都是你的手和脚,让你一秒也离不开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现在的断网三天,对于你来讲,如同断网三十年。
面对断网这两个字,小编也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就在两天之前,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与人类排泄物(不是我自己的)的近距离接触,陪伴我多年的手机,划过弧线,从我的腿上掉落,以不差毫厘的轨迹滑进了公共厕所的管道。惊慌,错愕,束手无策充斥了我的脑子和表情,我在尝试各种办法(难以描述)并且无果后,开始面对这个现实。
我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怎么才能回家呢?
假如时间倒退回半年前,我将拥有满兜的零钱和零星几张百元大钞,不管是地铁、公交、或是阔气的打车,我总不会在外边冻死,而如今,失去了支付宝与微信的我,像是个傻子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存在。
我没有经历过三天断网是何种滋味,我只知道仅仅那一个下午,我就像一个净身出户的婚姻过错方一样失魂落魄。
我曾天真的以为,我不会像任何一个网瘾少年一样,离开网络就被宣告社会性死亡,而当事实摆在我面前;当重获网络的我第一件事是发条朋友圈宣告世界我手机掉进厕所,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沦陷了。我与那些过马路都不抬头的人别无二致。
我开始试图寻根究底,人类对网络产生如此依赖,是偶然还是必然。鲁迅说得好,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如果我们将时光回溯到不曾有网络的过去,人类是否也如此依赖过什么东西呢?
时间回到北宋,开封一家茶楼,我们“采访”了一位在这工作了三年的小厮。“这王秀才啊,从我开始在这上工之后,就天天见他。一般都是午饭过后就开始在这坐着,打烊了赶他,他才愿意走,有时候吃过早饭就来了,我们还没开始,他就在门口站着等。他父亲啊原来还是京城里好大的官呢,可是到他这一代,也只有他长姐过得像个样。我跟你说啊,他长姐嫁人的时候闹得真的是满城风雨!啧啧啧啧!啊,就说这王秀才啊,今年也都四张了,就靠他长姐贴补,家里又没个能主事的,什么也不干,就爱到我们这茶楼听说书,还总跟说书先生拌嘴,好像就他嘴里说的才对似的。他大娘子啊不喜欢他来茶楼,总是来店里喊他,他就耍无赖,有时候他长姐也来,有时候俩人一起来!好家伙!每次都是天翻地覆的!说不定回去更有的闹呢!哈哈哈哈!”
时间回到七十年代,北京胡同的最深处,我们“采访”了一位开了三十年饭馆的大爷。“那老王头啊,成天的上我门口来坐着,攒了一帮狐朋狗友摆摊下棋。有时候我也凑个热闹,但是我这店里太忙,哪有闲工夫跟他鬼混。他们这帮老混混啊,天黑透了都不走,我收拾完店里还要硬拉着我跟他们玩,其实就是想蹭我这灯。我才不跟他们胡扯呢,我老婆还在家等着我呢,哪像那老王头,老光棍一个!今天上这家蹭饭,明天上那家喝酒,也不干点什么养活自己,就知道下棋,好像指着下棋就能活似的!啊对!这老王头还爱打架!动不动俩人下着棋就招呼上了,上次把我窗户都给cei了,还是我自己花钱换的。”
回到当下,哈尔滨某小区的广场,我们采访了已经退休的王阿姨。“我这也退休了,姑娘也上了大学了,闲在家里没事干,也就跳跳广场舞啊,还挺开心的,我们那个年代啊,不像你们,书读得多,有文化。你们年轻人那一套啊,什么听歌啊、看电影啊我都学不来,一看我就困哈哈哈哈。我和你张阿姨都约好了,每天在她家楼下见,然后一起去跳舞。我总是着急,嫌你张阿姨太慢,你说我这从一起床开始,就惦记着晚上跳舞!能不着急吗?有几个老姐姐比我俩去的还早,有时候饭都不吃就赶去放音乐。诶!还有好几个老头跟我要手机号呢!哈哈哈哈!”
当我们将语境替换过后,不难发现,其实人类从来不曾只依赖手机、网络,将这个情境换成王秀才整日的泡在茶馆;王大爷废寝忘食的在胡同口下棋;或是王阿姨将全部期待都寄托在广场舞上,你都不会感到丝毫的违和感。为何年轻人离不开手机、离不开网络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沦陷?连未来都无法预期?
其实,网络的独特在于他不仅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还会在不知不觉间替换掉你生活的其他部分。当网络已经从人类的学步车进化为人类的轮椅,它早就已经代替你的的双腿,替你在人间行走。当你劝一个人放弃手机、放弃上网,其实是在劝他放弃一种习以为常的简单的生活习惯,而去向无网络生活发起挑战,这仿佛是让植物人开始复健一样困难。
我们不用去诟病如今的年轻人将全部生活都寄托在网络上,事实是,人类向来习惯在自己的生活中寻找精神寄托去填补空白,手机也好、网络也好、茶馆、下棋或是广场舞。都只不过是个载体。假如让王秀才三天不去茶楼、或者让王大爷三天不去下棋、让王阿姨三天不跳广场舞,他们面临的痛苦与迷茫绝对不亚于一个手机掉厕所的青年人。
载体从来都是无辜的,网络是无辜的,茶楼、下棋和广场舞一样都是无辜的,唯一不无辜的只有人类脆弱的意志力和毫不抵抗就屈服的战略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