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下)

     

图片发自简书App


    烟台六路有个早点铺,苏小墨下了班过去买两人份的豆浆油条,回到地下室的时候杜白刚起床。

  杜白用着苏小墨的给他买的洗漱工具,穿着苏小墨的格子衬衫,脸色还有些颓废。

  “你身体怎么样了?”苏小墨拎着豆浆油条递给他。

  “好的差不多了。”

  “哦。不要再喝酒了,注意休息。”

  “嗯,谢谢你,小墨。”杜白的声音死水微澜,倦怠的嗓子眼里呼出小墨的名字,暗哑却又酥软。

  苏小墨握油条的手一顿,脸有些热。“不必谢。”

  一起吃完饭后,小墨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偷瞅着杜白,眼睛里的人和耳朵里的人竟重合到一起。

  杜白收拾了一会屋子。 坐到床边休息着。

  “杜白。”小墨叫。

  “嗯?” 杜白扭过头看着他。

  小墨不敢看他的脸,无措地看着在胸前交叉的手。“你听电台吗?”

  “嗯。”

  “那你都听什么类型的?” 小墨接着问。

  “随意听听。”

  “哦。”小墨偷撇着杜白白净光洁的脸。接着说,“电台里的一个人陪我度过最黑暗的青春期,我的耳机里全部是他说话与唱歌的音频。”

  杜白有些好奇,刚要问,小墨将耳机塞进了他的耳朵,指甲触碰到了他如琥珀般圆润的耳垂。小墨收回手脸微微红,杜白耳根微微红。

  耳机里在放小白用吉他弹唱的《在水一方》声音温润如玉,撩拨着人的心弦。

  杜白身形一颤。 出声问,“独白?”

  苏小墨满面的惊喜之色,“你听过这个节目?”

  杜白顿了顿,“嗯。”

  “你认识主播小白吗?我知道他是青岛人,他好久没更新了,我来青岛就是来找他的”苏小墨急切问。

  杜白皱眉,“找他?”

  “嗯,找他,没有他,我可能熬不过去。”苏小墨眼睛放光,不知不觉手搭在了杜白的肩上,往他身边凑。

  “他,这么重要。”杜白哑然,有些叹气。

  “嗯。我妈是老师,一直对我是冷漠与严厉,我爸在公司上班不顾家,我爸妈他们之间从性格不合的矛盾,到无话可说的对峙,到最后互不退让和我爸报复式的背叛。就在彼此一次次的争吵和伤害中,家一步步的瓦解,直到我妈被确诊为癌症,被不治之症修补起来的三口之家才勉强度过了最后的三年,那三年我上初中,太黑暗了,我本熬不住,送走我妈后,我念高一,一个人住学校家属区的房子。我日日想着如何去死,但下不了手,直到那天在公交车上听到读白,我不曾想过他给我活下去的勇气。” 苏小墨说着眼里噙着泪。

  杜白蹙了蹙眉,内心翻涌着四个字,何德何能,独白是他闲着无聊做的一档电台节目,本就是倾诉心事,断断续续的做了三年,电台的推广与粉丝都是那个女人为讨好他,背后给他打点的,他也是前几个月知道的,虽然喜欢,但和那个女人有关他就不想做了,况且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让他再也回不到播电台时候的他了。

  杜白看着苏小墨的脸,淡淡地说, “读白很好,他应该是个很温暖很明朗的人。” 杜白没有勇气承认,现在自己是配不上苏小墨心中的小白。

 

   杜白身体好点了之后,他换了个清吧唱歌,离住的地方不远。

  白天休息之后,苏小墨就跑过去听他唱歌。

  他唱些情歌弹着吉他,有些像独白唱歌的风格。

  他在吧台上看见苏小墨坐在角落,看着他,一边唱一边对着小墨笑。非常美好。

  

   杜白上午去那个清吧做一下杂活,下午唱歌到晚上,然后回家睡觉。 苏小墨白天睡觉,晚上去端酒到凌晨,然后回家睡觉。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地下室,但是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小墨一直想找白天的班上可是一直没找到。

  他们一起吃了早餐,然后杜白出门,小墨睡觉。有时候小墨回去时杜白不在,杜白不在也不会跟小墨说,小墨也不会问她去了哪。

  这样剩下的早餐小墨只能起床再吃掉,那时候小墨还没有钱去浪费。毕竟离家一个月了。

  

   那天他们两都休息,小墨和杜白在一张床上,他们背靠背睡。 小墨端了一晚的盘子,睡得昏沉,还是感觉到杜白在背后抱了抱他,小墨身体紧绷,但他无法抗拒杜白,他紧紧闭着眼,希望杜白抱得更紧一些。

   “小墨谢谢你。”杜白声音沙哑,小墨内心一阵酥麻。

  就这样杜白抱着小墨,小墨的手搭在杜白的手背上,又睡到中午。

  之后去大排档心照不宣的吃了一顿,又一起坐公交车去了海边,他们喝散装的啤酒,然后躺在海滩上,吹一样的冷风,看一样的天空。

  苏小墨翻过身去看着杜白,发现杜白一直盯着他笑,但杜白眼里有泪光,苏小墨伸手搂着杜白的脖颈,杜白在小墨的额头上落下了唇。

  

  回去的时候他们在野馄饨摊吃了一碗馄饨,然后回地下室,熄了灯拥抱着睡了。

  “杜白?”小墨叫。

  “嗯?”杜白应。

  “你不要想那个女人了,我不回家了,我就在这陪你。”小墨很认真的说。

  “ 回去吧,你还要念书。”杜白说。

  “可是,如果没了你,我也许死在高一那年的某天夜里。”小墨抱地更紧一些了。

   “嗯?”

  “上次你的手机忘在家里了,我不小心看见了……你就是那个独白里的小白吧。”

  杜白顿了顿,“对不起,我配不上你心中的小白。”

  “我早该想到,谁能把《曾经的你》唱出你的温暖?谁能把《在水一方》唱出你的柔情?这世界没人再给我小白给我的感觉,只有你,我想去倚靠我想去保护,我想为你吃醋,想为你做尽一切的事。”

  “小墨。可我一无所有。我唯一有的就是心中有你。”

  他们搂得更紧些了。

 

  一段时间之后,杜白告诉小墨,有个夜场叫他去唱歌,待遇不菲,说能让小墨过的更好点。

小墨说,“你喜欢就去呀。”

杜白说,“缺个弹电吉他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小墨说,“我行吗?”

杜白说,“你水平够了。”

  

  夜场有个乐队,乐队的人有纹身男有眼镜男,打扮的很朋克,那些人和杜白很熟,排练的都是些很闹的歌,小墨半步不移的跟着杜白。

  虽然在台下听着头痛,但是真正投入其中,小墨竟也开始察觉到快感,并且摇头晃脑,很容易麻醉自己。

  从夜场结束回家,差不多凌晨五点,街道上没什么人,杜白给小墨背着吉他。

  “那些是你的朋友。”小墨踢着脚边的石子。

  “嗯,大学组的乐队。” 杜白波澜不惊。

  “接着呢?”小墨好奇,本认为杜白没念大学。

  “我退学了。”

  “啊?”

  “生活所困。”杜白说的不痛不痒。接着道,“你要好好念书。”

  小墨急转话题,“今天我想吃面条。”

  “好。”杜白看着他笑。

 

  一个星期之后,杜白和苏小墨离开了地下室,租了间好一点的房子,不住地下室了。他们有了厨房。 白天会买菜回家自己烧着吃,杜白烧菜小墨打下手。

 算下来,他们一起住了42天。小墨知道杜白一定有些他不感兴趣的故事,他也没有问过。

  “杜白。”小墨躺在杜白的臂弯里,睫毛扫着杜白的下巴。

  “嗯?”

  “没什么,叫叫你。”

  杜白把他搂得更紧一些。“白天,你爸打电话来了啊?”

  “嗯,我没接。”

  “快开学了吧?”杜白问。

  “差不多。我不打算去。” 小墨手指在小白胸口画着圈。

  杜白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越跳越快,像似有种默契小墨抬起了头,杜白吻上他的唇。

  

  夜场里有客人闹事,一群人要去砸乐团,显然有目的的来。

  “杜白,给老子滚出来。”带头的男的破口大骂。“你要是敢动一分钱,打断你的腿,丧家的犬,害死了你爸,现在还来败遗产。”

  这群人像似强盗,砸着酒瓶。乐团的纹身男,破口大骂,“是TM谁,落井下石,害的我兄弟,连书都没得念,想干架?劳资陪你,干到你妈都认不得你。”纹身男撸起了袖子。

  杜白手握成了拳,关节泛白,眼睛了布满了红血丝。

   整个夜场都沸腾了,乐团人都与闹事的干了一架。越打越凶,见了血,把警察招来了。

  带头闹事的男的和纹身男被酒瓶子砸了头,进了医院。杜白和小墨受了点外伤,没什么大事。

  夜场打架的所有人被拘在警局做笔录,夜场也被关了一阵。

  小墨的爸被警局联系从浙江来青岛保释他,小墨忐忑在警局紧抓杜白的手一刻也没放。

  而这时,一个女人确切来说女生,很漂亮,打扮时髦,来了警局,打点好了一切,应该是警局查杜白手机找来保释杜白的。

   见着杜白眉目都是带着笑的,“白哥哥。”

  “……”杜白扭头不看她。

  “白哥哥你能走了。”女生想去拉他的手。杜白挡住她的手。

   “我们没有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自重。”杜白地冷漠说。

  “白哥哥……”女生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苏小墨摸不清头绪,但是看这女的对着杜白有些气,杜白握小墨的手又紧了紧。

  “白哥哥我们还是先出去说吧。”女生很尴尬的站在杜白面前,肩膀一抽一抽忍着泪。

  “苏小墨。”一警员叫。“你父亲来了。”

  小墨一惊,看向杜白。

  “你去吧。”杜白道。

  小墨被他爸边骂边拉扯着出了警局,小墨一直扭头,看着杜白。杜白淡淡的笑,小墨一直比着口型,“我不走。”

  他爸气他,又不敢对他说重话,让他早早休息,明天跟他回浙江。小墨显然是拒绝的,但是没在他爸面前表现出来。

  “在夜场门口等我。”小墨乘着他爸睡觉发了信息给杜白,自己偷偷的出了宾馆。一路狂奔,打了车,又是一路狂奔到夜场门口。

  他在夜场门口等了两三个小时,杜白始终没给他发一条信息没给他打一通电话。小墨不停的打电话发信息。他望着天上的半弦月,渐渐被浓云覆盖,那种黑暗无助又被丢弃的落寞,有着逼仄感让他喘不来气。

  “杜白,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你怎么就忘了呢?”苏小墨满脸的泪。“杜白,杜白……”苏小墨哭着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身体,边哭边叫。

  

  回浙江的路上,苏小墨面如死灰。

  “你奶奶要不行了,快回去看看吧。”他爸声音有些哽咽,“爸爸这些年对不起你。”

  苏小墨肿着的眼又泛起了泪。

  

  

  “ 世人总说宿命有宿命的去向,那我早已死在你走那天的万丈霞光里。风来时注定落叶会偏离,我即使躲开一万步的业障却恰好遇见一个你。

  有一个男孩从小父母离异,母亲改嫁从未和这男孩联系,父亲给他带回了个继母,继母也带了个儿子,小男孩从小就寄宿在学校,他怕回家,怕看见父亲和那个女人和孩子。

  男孩学习很争气,会很多乐器,考上了所好大学,虽然大学还在家附近,但他庆幸能离家了,兼职能让自己经济独立。在大学男孩很受欢迎,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对他很好,男孩不太喜欢她,但是女生处处缠着她。

  女生的家势很好,她爸爸知道这男孩穷酸,威胁男孩远离她女儿,男孩巴不得远离,但女生继续缠着,有一次女生的父母和继母来找男孩,男孩一眼认出,那个女孩的继母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男孩痛苦又觉得可笑,自己的母亲来威胁他让他远离她家。

  男孩有些报复心,他假意与女孩在一起,本想握住女孩这张牌,报复他的亲生母亲。继母还是知道男孩是自己的儿子,为了怕事情给女生的父亲知道,从男孩的爸爸入手。

  有一天男孩爸爸骗男孩,叫他去见一个人,原来是和他亲生母亲谈判,他母亲要给他爸钱,让男孩彻底远离她家。男孩气傲拒绝。晚上回去,出了车祸,男孩爸爸去世了。男孩继母携卷了一切遗产和保险金,把男孩清理出户,男孩过的颓废,因为没有钱,因为女孩他被学校退学了。

  小墨那个男孩就是我,小白。我对着这个无望的生活一度想死,然而我遇见了你,你笨拙的细腻,你的真心付出,连你的不幸,都让我觉得心心相印。

  夜场的那晚对不起,我一直躲在暗处不敢见你,我想你有明媚的未来,等你步入正轨了,我再去守着你。

  我想若这方水土没有你来,恐怕只剩森然眼泪。像我这样的人,竟也还有人在梦里容我牵挂。我想睁开眼睛,看看你冷不冷,再看看风停了吗,天亮了吗。可我唯独,忘了表达。”一年没声响的独白,悄无声息的播起了节目,苏小墨仍是第一个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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