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轻合《皮囊》,浃髓沦肌。
蔡崇达说:“我想‘看见’每一个人,但其实‘看见’一个人是很难的,你们觉得你们真的理解你们父母吗?知道自己父亲的生日吗,你父亲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他真的喜欢什么,他不喜欢什么,我相信很多人已经回答不上来了。”一片缄默,沉思良久。
以前,总想用华丽的辞藻来修饰他,终究是无法落笔。到最后却发现质朴的语言才阐释男人的安静。手机里存在着一个十九年没有改变的号码,备注为“啊山不倒”。
你从来不是一个严肃的长辈,就连你训斥我的时候我都忍俊不禁。你从来不是一个愚昧的导师,能为我解惑引路,就连我早恋你也不加阻拦。你也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煮夫,只有两道菜吃得最多——番茄蛋汤和红烧豆腐。
山,你太不够意思了,你上辈子到底是欠我多少没还,今生让你操碎了心。急遽见证新生的你摔掉七颗牙,从此满嘴烤瓷牙。你带着孱弱小儿跑遍了县镇的大小医院,我仍病症不断。迷路失踪多次寻至警局,便有长达15年的奔波接送。那个凄风苦雨的年代,连汽车都没有普及。
和小时候跟着爸妈走夜路回家一样,老爸带着我,老妈带着狗。月亮很亮,尽管是晚上也还是能看见移动的云,星星不多,随便一指就问老爸它叫什么。路上还是坑坑洼洼,三个人的脚步深深浅浅。一切都没变,只是我们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爸妈背上昏昏欲睡地问要到家了吗。
幼时幻想飞鸟的梦,你把我当成掌上明珠。你没有丢掉每一个手机,从索尼爱立信到诺基亚、联想,还有现在的华为。每一道有我的风景,按下快门。从来不说什么爱,什么爱望着就全部明白。一点一滴,漾开一字一句形容不来。
长大,我背着行囊,追寻远方,独独忘记了你的担忧与哀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这只是个开始,我还会流淌更多的汗水,夹杂泪水,只为你那肯定的眼神与满意的微笑。我并不想炫耀诗与远方,希望自己的抱怨能逐年减少,解决问题的能力可以逐年增强。古语云:“父母在,不远游”。苟且,诗和远方,一念之差。我独独在远方过出了苟且的感觉。
行在街上,看见孩子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哭闹。你我也曾这般,我想起了你的模样和半白的发。这座城市人潮熙攘,万家灯火唯独没有一盏属于我。这夜晚那么荒凉,不知道你过的怎样。回家的路依然漫长,扳着手指倒数回家的日子,未到一年我便过够了。无论我在你们面前怎么笨拙,可我知道独自在外时,我仍然可以单枪匹马闯生活。
南人涉千里,无以零孝悌 一片赤诚悙,执于南归梦。 生为孑蜉蝣,夏虫绝有余。 唯有异乡人,哭思故地本。
有时候人们向往的东西并不一定是自己真正喜欢的,而真正喜欢的表面上可能又不是那么光鲜亮丽。我总是索取的一方,却不曾回馈。四十不惑,我也不曾想到在你不惑之年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你一件一件默默承受,我永远是沉默哭泣的一方。我学着接受死别,我学着无泪坚强,我学着支撑你们,真的不知道有多害怕,有一天要是你离去了,便无人佑我。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你微笑着说去吧,让你看着我的背影远去,你一定很难过吧。下次换我看着你的背影离去,转身潸然掩泣。
你跨过山河大海,要来牵我手,而我却贪念凡尘,让你独自回归。你把前世情人宠成了今生最爱。你说“如获至宝”,我羞愧难当。时光的罅隙,我不逃走。这世还不清的就下辈子吧,换我做父亲。
还好,你仍在。
夜深了,看见你正皱着眉头浅眠,而我在想你。
多想抚平时光皱纹。川在,山不倒。
希望你不倒,别忘初心。
你说你最爱的是我。
我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