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柳大彪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把光头又往衣领里缩了缩，他像只被猫撵的耗子快速地溜进保安室，用脚把门踢上，这才敢把身子挺直，还原出将近一米九的身量，他吸溜了下鼻子，拉开保安服的拉链，把一袋包子扔到桌子上，大咧咧地拿出一个塞到嘴里。

“这哪里像是五月的天，昨天还大太阳呢，今天的风都能把人冻死…… 喂，大白天的装啥熊，快起来吃包子！” 柳大彪从袋子里拿出第二个包子，抬脚踹了躺在旁边钢丝床上的人一脚。

“别烦我，不饿！” 床上的人动都没动，闷声嘟囔道。

柳大彪闻言放下嘴里的包子，凑过去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还在想昨晚的事？”

“嘶…… 告诉过你别碰我的头！” 那人捂住头从床上翻身起来，咬着牙看着柳大彪说道。

“我说，杨青，你不会是真碰到诈尸了吧？” 柳大彪收起玩笑，一本正经地拉过椅子坐在杨青对面，手里递过去一个包子，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拉倒吧你，” 杨青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包子一下子塞到嘴里，待咽得差不多了，才一脸委屈地说道，“昨晚交班的时候还啥事没有，每个柜子都是锁的好好的，就算诈尸，她也得能爬出来呀。”

“可那个柜子明明就是从里面被打开的呀，锁都坏掉了。再说了，你这退伍老兵，一般人谁能打晕你？你不是一直都自诩铁头功嘛。” 柳大彪摇摇头，脸上的八卦意味越来越浓。

“鬼才知道咋回事，行了，行了，赶紧巡逻去吧，别杵在这儿烦我。” 杨青不耐烦地挥挥手，又面向墙壁躺了回去，不再和柳大彪说话。

“切，天这么冷，你咋不去，就知道欺负我……” 嘴里在唠叨着，柳大彪还是利索地起身拿起警棍，打开门，一阵冷风呼啸着冲进来，他缩了下脖，骂骂咧咧地走出去。

听到大门被关上，杨青又翻身坐起来，侧耳听了一阵，这才拿出手机，迅速地翻到一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还好吗？”

苏毅把车停稳，下车，点烟，然后抱着双臂靠在车门上，看着眼前不远处那栋气派的山顶别墅，双眼半眯，神色凝重。

“啥时候学会抽烟了？！装什么酷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了，一只手就从身后伸过来，拍掉他嘴里的烟。苏毅一愣，随后苦笑了一下，他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得体的高中制服，梳着马尾辫，正皱着眉头，嘟着嘴看着他。

“小薇，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呀，” 苏毅不自然地笑着，抬手在两人的头顶上虚晃了几下，然后夸张地张开双臂，“啧啧啧，快过来让你毅哥好好看看，还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哈。”

“少来，我可不认识什么毅哥！” 小薇冷着脸退后一步，躲开苏毅伸过来的手，几乎是咬着牙把话说完，眼睛里隐约出现了泪花。

苏毅站在原地，尴尬地收回手，小薇的眼泪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小薇，我知道你们都在生我的气，可当年我离开是有原因的，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五年了！整整五年，你连个电话都没有！别跟我提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是你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我…… 呜呜呜。” 苏毅的话让小薇彻底爆发，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十六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 刘苏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就把小薇轻轻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这次小薇没有躲开，而是双手紧紧地环抱住刘毅，嚎啕大哭起来，“毅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妈走的时候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这几年都是大哥在撑着这个家，可谁知道嫂子她也…… 呜呜呜。”

“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回来，这次我不会再走了，我向你保证…… 别哭了，乖……” 苏毅低头在她耳边反复地安慰着。忽然，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别墅，那边二楼阳台的落地窗后，窗帘似乎被人拉开一条缝隙，一个人影在那后面若隐若现，他的眉头凝了起来。

“这个家，你还能回来？” 陆景深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玄关正在换鞋的苏毅冷冷地说道，一旁的沈妈则是激动得用手捂住嘴，泪流满面。

“小少爷，你，你可回来了，可，可惜太太她……”

“沈妈，我都知道了……” 苏毅换好鞋，走近沈妈，拥抱了一下这个慈祥的女人，轻声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妈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看出陆景深面带不善，便暗中戳了一下苏毅的腰，见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才忧心忡忡地快步走向厨房，而这时，跟在苏毅身后的陆晓薇也来到陆景深的面前，嘟起嘴，很不开心地喊道：“大哥，毅哥回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我当然高兴啦，我最亲爱的弟弟，终于浪子回头，久别归来，我怎么会不高兴？” 陆景深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苏毅，夸张地大声回道，他把“高兴”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睛里却是冰冷一片，“就不知道妈和宁宁是不是也高兴。”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陆晓薇还要不依不饶，却被苏毅拦住，沈妈过来劝了几句，才把不情不愿的陆晓薇哄到一旁，与陆景深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抬脚狠狠地跺了他一脚，可陆景深只是嘴巴咧了一下，便再无动作，他的目光始终钉在苏毅的脸上，陆晓薇无趣，只好气鼓鼓地随着沈妈回到卧室，硕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陆景深和苏毅两人。

“到我书房吧，有些事，小薇还是不要听到的好。” 对视片刻后，陆景深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苏毅看了眼陆晓薇的卧室，便一声不响地跟在陆景深后面上了楼梯。陆景深可以感到背后那道如芒的目光，却只是不屑地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继续爬楼。

“没想到，你还敢回来……唔……” 陆景深待苏毅进到书房才关上门，转过身就被苏毅一拳打倒在地。苏毅的拳很重，陆景深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靠着墙站起来，他一边擦着嘴角的血，一边看着双眼已经变得赤红的苏毅，忽然笑了起来，“哈哈，这太可笑了，五年了，你还是那么幼稚，你还以为谁的拳头大，谁才是老大？！”

陆景深说着话，突然发难，对着苏毅的肚子就狠狠踹了过去，苏毅猝不及防，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干呕。陆景深像是疯了一般对着他吼道：“妈的，宁走了，你以为我不难过？！我他妈的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也很痛……唔……”

陆景深正弯着腰对着苏毅咆哮，没想到苏毅猛地抬头，一下子撞到他的下巴，剧痛让他连连后退，苏毅红着眼睛追上来，对着陆景深又是一拳，可惜陆景深虽然干着律师的行当，但平时也经常健身，体格和反应速度不亚于灵活的苏毅，当下他避开苏毅的拳头，顺势低头撞到苏毅的怀里，两个人顿时滚做一团。接下来，两人便在地上扭打起来，几分钟后，筋疲力尽的两人终于分开，各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我需要一个解释和真相。” 苏毅侧过头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哑地说道。

“医生说是急性心梗……” 陆景深艰难地抓住身边的桌角把自己拉起来，挪到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我爱她，几年来始终没消减过一分，她就这么突然走了，我比谁都痛苦。”

苏毅撑起身子，就势靠在沙发旁，定定地看着陆景深，“我姐常年健身，我离开这个家之前，她的体力都比我好，怎么会得心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结论吗？”

“你在怀疑我？” 陆景深终于听出来苏毅的弦外之音，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怀疑任何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是为了姐才答应你离开。我做到了我承诺的，可你呢？我回来就是为她讨回公道！” 苏毅昂首对上陆景深逼视过来的目光，眼神中的冷芒让后者轻咳了几声，这场无声的对决，陆景深回避了。

陆景深沉默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对着桌上的镜子擦拭脸上的伤口，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纸巾带着镜子一并丢给地上的苏毅。

“怎么不喊了？到底还是心里有鬼……” 苏毅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把纸巾丢到陆景深面前的桌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又偏头吐出一口血唾沫，看着陆景深的眼睛愈来愈令人胆寒。

“苏毅，我问心无愧。宁宁走了，我的心也死了，你是她唯一的弟弟，我不和你计较，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让你无休止地挑战我的底线。”

苏毅闻言一怔，陆景深声音中的疲惫和绝望让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陆景深真的和姐的死无关？看着这个被自己称为姐夫，又是从小被当作偶像崇拜的男人，苏毅的心瞬间被各种情绪所纠缠。若不是，他在偶然间发现五年前把自己逼走的那件事的背后有陆景深的影子，他怎么都不会把姐姐的突然死亡和陆景深联系在一起。

沉默了半刻，苏毅还是不愿放弃直觉中那个不肯定的因素，继续说道：“无论你说什么，我不会放弃调查的，如果让我发现你真的和姐的死有关，我绝不会放过你。”

“随便你……”

“我姐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陆景深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苏毅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还有更糟的事情吧？

“宁……她……失踪了……”

“失踪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毅喘着粗气，隔着桌子一把揪住陆景深的衣领大叫着，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世上，还能听到比姐姐的突然离世更离谱的事情。

“昨天下午警察来通知我，说，说是宁宁的遗体在太平间不见了……” 陆景深被憋得透不过气，不停拍打苏毅的手，苏毅变得呆若木鸡，没有丝毫反应。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苏毅，他倏地松开手，茫然地回头看向房门，而陆景深则不停地咳嗽和大口的呼吸，脸被憋得通红。

“大哥，大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门外来了两个警察，说是要跟你确认些事情……” 陆晓薇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警察？” 苏毅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要过去开门，却被赶过来的陆景深一把拉住，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陆景深，眼中充满仇恨，“你想怎么样？”

“你确定你现在可以面对警察？” 陆景深的声音很低，他不想被门外的人听到。

苏毅沉默了，他使劲甩开陆景深的手，绕过他，走到书桌前，双手支在上面，一言不发。

陆景深看了苏毅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在一旁的衣帽柜上取下一副眼镜和口罩，穿戴好后才打开房门，他第一时间制止住想要开口的陆晓薇，沉声说道：“什么都不要问，看好他。”

“毅哥，你没事吧？” 陆晓薇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巧地来到苏毅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毅没有作声，但是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他在哭？陆晓薇的心一紧，连忙把住苏毅的胳膊，使劲把他扳过来，泪水衬着伤痕，苏毅显露出来的悲哀，让陆晓薇惊慌失措，她的眼眶一热，猛地扑到苏毅怀里，

“毅哥……”